唳——
天色蒙蒙亮,一只雄鷹在天空中展翅飛過。
呂布坐在赤兔背上,身邊是滿身鮮血的左武衛騎兵,露著土壤的地面散發著濃重的鐵銹味兒,一具具死尸被疲憊的士卒抬去一邊扔到平地上。
穿著甲的士卒走過地面,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淺淺的血坑。
遠遠近近,狼騎、騎兵、步卒、都護府的士兵成群結隊的從遠處押送一批批的俘虜回來。
“一個俘虜不留。”呂布一撥戰馬,發出命令的同時看向遠處跑來的令騎:“追擊的狼騎回來沒有?”
“稟陛下,還未回來。”
“再去探!”
后方,隨著天亮神情開始蔫兒下去的王政努力睜著眼睛:“陛下,他們可能會追去西邊兩城。”
呂布皺起眉頭:“窮寇莫追,真追去城下反而不美。”
轉頭看向余呈:“命令狼騎集合,命牛皋總覽這邊俘虜事宜,傳令杜壆、鄂全忠、關勝、耶律馬五等將,集結騎兵。
召集各軍步卒,留下一部分人照顧傷兵,傷輕的與沒受傷的半個時辰后向西前進,在皮被河城東面十五里下寨等候朕的命令。”
呂布這邊在鋒線拼殺的士卒幾乎人人帶傷,加上夜晚行軍、奮戰多時,累得不輕,然而命令下來,不少人仍是精神亢奮的站起身,飛身上馬在將校的后生中開始集結。
“陛下現在追去也是個法子……”王政摸摸下巴,眼珠往旁邊一瞥:“那他呢?留下來還是跟著陛下一起?”
“嗯?誰?”呂布有些沒反應過來,眨下眼,順著王政的目光向后看去。
“嗯……嘔……嘔……吐吐——”
彎著腰地身影直起,踉蹌走了幾步到一旁坐到地上,隨后低著頭不住喘息,伸手將戴在頭上的鐵盔扒下來放在一旁,趙良嗣擦了擦沾有穢物地嘴,“啐——”一口吐去遠方地上。
他感覺這輩子活到現在,騎馬的時間都沒有昨夜來的長,縱然如今獲勝得以喘息,耳中仍能聽著戰馬奔騰的踏地聲響以及人臨死前的慘叫聲,眼前晃動著戰死之人那失去血色的臉與無神地雙眼。
就是到了現在,空氣中那血腥的氣味兒一個勁兒地直往鼻子里鉆,讓他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難受。
這也就是剛剛吐出來不少,現在已經是吐無可吐,不然高低要讓這些齊國的野蠻人再多看看他那一腔熱情。
“呵,這人追上來時候朕還以為他是個有膽識的,沒想到啊……”呂布輕笑一聲,轉頭看向王政:“比雞子兒也大不了多少。”
王政摘下頭盔搔了下頭發:“燕云四家些許子弟學那宋朝士大夫做派,認為讀書才是上品人物該做的,這家伙怕就是這般吧。”
“呵。”呂布扯動一下嘴角,也不多做評論,一手倒拎方天畫戟,一扯韁繩,赤兔輕嘶一聲轉個方向緩緩走動:“讓他跟上來,既然自己選擇要隨軍,那不管是真心實意還是探查軍機,都給朕從頭看到尾。”
“喏。”
王政在后面拱手,隨即轉頭眉眼帶笑的吩咐左武衛士卒:“去幾個人,‘請——’那位趙郎君跟上。”
拖長的音節中,幾個士卒齊齊壞笑應喏,隨后一臉不懷好意的看向趙良嗣,撥轉馬頭,促馬跑了過去。
趙良嗣如今也不嫌臟,正癱坐地上低頭喘息,陡然覺得有陰影遮住太陽,忍不住抬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