汴梁,正午日頭將潘樓街的青石板曬的發燙。
朱雀門外,虹橋兩側的腳店正支起彩綢遮陽,酒旗招展間,香煎脆藕的油香混著潘樓南巷的麝香膏膩,在御街石板縫里纏作一團。
戴花幞頭的公子哥兒策馬過曹婆婆肉餅鋪,馬蹄驚了說書人案頭茶湯,濺得桌上書冊洇出黃斑,倒惹得勾欄瓦舍里一片哄笑。
金水河上畫舫如梭,梢公號子壓不住樊樓笙簫,穿綠羅裙的姐兒倚著雕欄,纖指捏起一牙水晶膾,斜眼覷那岸頭叫賣“趙文秀筆、潘谷墨”的酸秀才。
一片歌舞升平。
三十余騎卷過御街時,驚散了賣鵪鶉骨饳兒的挑擔老漢。
“終于到了,前方就是媼相府邸。”翟亮面上浮現出笑容。
馬鞭指處,童府烏頭門在望——五間三啟的獸首門釘映著血陽,石獅口中銜著石球盯著每一個路過的行人。
戰馬在門前停下,翟亮從馬上跳下來,歪歪脖子,“咔吧”聲響中,這青年將領走上前去:“勞駕,京西八百里軍情,還請通稟一聲。”
童府的門房斜倚著懶架,指甲慢條斯理刮弄鎏金水鐘的銅蟾蜍,另一只手伸了出去,做了個搓地動作。
“哎?閣下這是什么意思?”翟亮一愣,皺眉重復:“我這里有八百里軍情,還請通稟一聲。”
那門房終于將目光放到翟亮身上,上下看了看,皺眉嘀咕一聲:“原來是個雛兒。”,懶洋洋地歪頭看著他:“第一次來?教你個規矩,勞煩別人的時候是要付出些代價的。”
“……代價?”
翟亮沒明白,眨著眼看著他:“什么代價?”
門房頭往后一擺:“嘖——”,也沒回他話,只是慢條斯理的把玩著銅蟾蜍。
后面有翟進的親兵上前一步,湊在翟亮耳邊低聲開口:“少將軍,給錢!”
翟亮看著那門房,臉上顏色明顯紅了不少:“八百里加急,耽誤了事情,你怎生擔當得起?”
“八百里?”那門房冷笑,一拍胸口,咧著大嘴:“就是一千六百里來了這邊勞動咱爺們兒也要給錢。”
翟亮還要再說,后面親衛連忙扯他戰袍一下,低低的道:“少將軍別說了,京城就是這般的。”
“我……”翟亮滿臉通紅,站了半晌,還是不情愿的掏出一織錦錢袋甩過去,隨后拉長個臉看著他。
那門房拿在手上摸了摸,又掂量兩下,抬眼看下翟亮露出笑容:“夠意思,咱爺們兒也說話算數,在這兒等著,我去通報。”
轉身就走。
翟亮看著人進去,站在那里憋悶了半天,半晌吐口唾沫:“什么人啊!老子們在前線拼命,這些鼠輩卻要為難我們,真真該……”
“少將軍噤聲。”后方的親衛狠狠一攥他胳膊,轉頭看看四周:“京師不似他處,要謹言慎行。”
“……”翟亮一臉難受,狠狠吸一口氣,閉著眼干脆不看。
不過一會兒功夫,那門房出來,叫了一聲:“進去吧,太傅正在書房等你們。”
翟亮氣哼哼的向前就走,后面親衛倒是沖著門房拱拱手,那人也不在意,只是回去慢條斯理的打開錢袋,掏出幾塊碎銀子嘿嘿一笑,抖一下里面銅錢碰撞聲響傳出,露出享受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