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三藏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有點懵。
他看著眼前這個瑟瑟發抖,滿臉寫著“我不想死”的黃風怪,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。
一時間,黃風寨中,氣氛尷尬起來。
黃風怪卻覺得再尷尬下去,怕是要出大事,于是把心一橫,實話實說道:
“唐長老……不,圣僧!你或許還不知。在下也是佛門弟子。”
“曾在靈吉菩薩座下聽宣求道,算是個記名的童子。”
“大家皆是佛門一家親。一時的誤會,還望圣僧莫要記恨在下。”
唐三藏一怔,臉上露出震驚之色,道:“你是佛門弟子?靈吉菩薩座下?”
“那你在這里結寨,又對周圍三千里,強征‘山安’,‘路平’,欺凌弱小,這難道是佛家所為?”
黃風怪哪里知道唐三藏身在大乘,心在禪宗?
還以為唐三藏前往西天取經,就是妥妥的自已人,只是一直在大唐,不知道外面的情況而已。
他當場嘿嘿一笑,搓著手,道:
“圣僧啊,上面的佛菩薩要香火,靈山要信仰,那如何拿?”
“這些凡人吃飽喝足了,誰還求神拜佛?”
“那若是沒有一點天災人禍,妖患匪難,誰會虔誠,誰會奉上香火?”
唐三藏握著佛珠的手,輕輕一抖,手中珠串之中,一顆佛珠被他捏成兩半。
黃風怪嗤笑一聲,只當唐三藏沒見識,繼續道:
“圣僧啊,你在大唐,那里物華天寶,人杰地靈,富足無比。那我佛門香火如何?”
“想來圣僧比在下清楚,否則又為何要由圣僧你來取西經,為何要佛法東傳?”
他上前一步,壓低聲音,露出一個“我只告訴你,你不要告訴別人”的嘴臉,道:
“圣僧啊,佛法不東傳,人間怎么亂?”
“人間不亂?誰人拜神佛?”
“沒人拜神佛,哪來的香火信仰?”
“圣僧啊,你真以為,只有我靈山這樣?那天庭時時刻刻都在想著擺脫人王的陰影。”
“還有隱而不發的闡釋,身居北俱蘆洲卻野心勃勃的僵族。”
“哪家不都盼著人間破滅?”
“這天下啊,亂,才有香火啊。”
唐三藏臉色幾度變化,卻出奇地沒有爆發。
若按他以往的性子,現在一定要大聲駁斥黃風怪。
但西行這一路,他增長了見識,更鍛煉的心性。
尤其是越參悟禪宗佛法,越是能明白一些事。
他哪怕一怒之下,把黃風怪殺了,有何意義?
這只是靈吉菩薩座下一個童子,死一個童子,再派一個童子便是。
他要西行,又如何一直保護這里?
唯一的辦法,或者要反其道而行,方是正理。
他要破靈山,就要走入靈山。
他要改變人間之外的局,就走入局。
唐三藏心中諸般念頭掃過,淡淡道:“原來如此,黃風大王過得卻是瀟灑自在。”
黃風怪完全不知道唐三藏在想什么,他只是苦著臉,道:
“圣僧啊,您是不知吾等童子的苦啊。哪里有什么瀟灑自在,那是上面佛菩薩專有。”
“他們風花雪月,瀟灑自在,大乘佛法,普度眾生,那就必須由我們這些小角色,負重前行啊。”
“像我吧,菩薩只管下法旨,定下每月多少香火。”
“那我能怎么辦?我不收稅,拿什么養兵?拿什么應付差事?”
“我要倒了,那其他地方想混出頭的妖族,就要來了,那可比我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