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三藏一行,慢慢走近茅舍時,已經天色漸晚。
孫悟空前去叫門。
片刻之后。
才聽得門后有腳步之聲,走出一個半老不老的婦人來,嬌聲問道:
“是什么人,敲我寡婦之門?”
孫悟空打量了這婦人一眼。
只看一眼,已經把對方認了出來。
觀音菩薩。
但眼前并非觀音菩薩化身,而是奪舍。
而且為了掩蓋佛光,還是活人奪舍。
他曾經在大秦時,就見過這個。
靈山佛門的三千旁門左道之術中,有專門奪舍佛門信眾的一道。
信眾越是虔誠,奪舍越是容易。
孫悟空這一刻,心中冷意大起,臉上卻不見半點風波。
猴子裝出聽到寡婦門的幾分慌張,后退半步,喏喏連聲道:
“施主莫要誤會。吾等一行是東土大唐而來,前往西方靈山求經。”
“路過寶方,天色已晚,特奔老施主檀府,告借一宵。”
那觀音所化老婦人,這才笑語相迎道:“原來是東土來的高僧,小婦人失禮了。”
“諸位長老,請來。”
唐三藏幾人這才一同上前。
朱八戒那是真正的閱女無數,此時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這婦人。
只見婦人穿一件織金官綠絲襖,上罩著淺紅比甲。
系一條結彩鵝黃錦繡裙,下映著高底花鞋。
時樣髻皂紗漫,相襯著二色盤龍發。
宮樣牙梳朱翠晃,斜簪著兩股赤金釵。
云鬢半蒼飛鳳翅,耳環雙墜寶珠排。
脂粉不施猶自美,風流還似少年才。
朱八戒不由得眉頭一皺,暗自以神念問向孫悟空,道:“猴哥啊,這有古怪呀。”
“這老娘子,看起來不像好人哩。”
孫悟空沒想到朱八戒竟然一眼看出問題,憋著笑問道:“哪來的問題?”
朱八戒看不透靈山佛門奪舍的手段,但他閱女無數,卻從中看出破綻來,道:
“她自稱寡婦,一開始對猴哥你百般警惕。”
“然而這一身裝扮,哪里是個寡婦樣?”
“人間常言,寡婦門前是非多。她若在意,為何如此打扮?她若不在意,為何又自稱寡婦門?”
猴子終于沒憋住,哈哈一笑,道:“沒想到你這呆子,還有這般本事。”
“這老娘子是有古怪,但現在俺老孫不能說,你也莫要聲張。”
朱八戒不明所以,但還是點頭應下。
這兄弟兩人以神念暗自交流。
那頭,老婦人已經領著眾人入座,一一相禮畢,請各敘坐看茶。
就見一屏風后,忽有一個丫髻垂絲的女童。
托著黃金盤,白玉盞,香茶噴暖氣,異果散幽香。
那人綽彩袖,春筍纖長,擎玉盞,傳茶上奉,對他們一一拜了。
茶畢,又吩咐辦齋。
唐三藏完全沒發現任何不對之處,客氣地起手道:“老施主高姓?貴地是甚地名?”
觀音所化婦人大有深意地道:“此間名為歸山。小婦人娘家姓賈,夫家姓莫。”
“幼年不幸公姑早亡,與丈夫守承祖業,有家資萬貫,良田千頃。”
“夫妻們命里無子,止生了三個女孩兒。”
“大女兒名真真,今年二十歲。次女名愛愛,今年十八歲。三小女名憐憐,今年十六歲。”
“雖是小婦人丑陋,卻幸小女俱有幾分顏色,女工針指,無所不會。”
“因是先夫無子,即把他們當兒子看養,小時也曾教他讀些書,也都曉得些吟詩作對。”
“雖然居住山莊,也不是那十分粗俗之類。俱不曾許配人家。”
說到這里,婦人輕嘆一口氣,道:
“前年大不幸,又喪了丈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