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漢道:“回公子的話,小人從軍八年。”
王揚道:“哦,那算是老兵了。為什麼要從軍呢?”
黑漢和丁九一起看向王揚,眼神怪異。
糟了!
王揚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。他突然想起南北朝還是“世兵制”的時代。
所謂“世兵”便是指朝廷強制規定士兵之家,世代為兵,又稱“兵戶”。為了擴大兵源,還常把犯罪者丶無籍者丶逃戶丶奴隸甚至蠻族俘虜罰入兵戶之中。
再加上官府給兵戶設的勞役沉重,待遇又差,而為了防止兵戶逃跑,又以強壓方式統管之,所以士兵的社會地位便變得越來越低下,以致於連普通平民都不如。
此二人之所以當兵,自然是因為他們的父祖當兵。這是人所共知的常識,所以兩人才覺得自己問得奇怪。
王揚意識到犯錯之後,不緊不慢地補充道:“哦,原來你們是兵家子,不是應募的白丁。”
劉禹錫的《陋室銘》中有一句很名的話:“談笑有鴻儒,往來無白丁。”這里的白丁意思是“無知之人”。但在南北朝時,白丁特指軍中應募而來的平民。
南北朝施行世兵制的同時還有募兵制,所謂募兵便是徵兵。可如果一應募便成為兵戶,使得後代子孫皆固定為兵,則哪還有人應徵?
所以朝廷規定應募之兵單獨成隊,家非兵戶,戶籍也不入兵籍,簡而言之還是自由身。
王揚自以為話題轉換得自然得當,殊不知“兵家子”一詞在當時含有不小的貶義,近乎於罵人。軍士自己是兵戶是一回事,可你明白地掀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。再說白丁只在特定時期招募,招來一般也只負責作戰。像黑漢丶丁九這樣駐守營壘,辛苦巡邏的,一般都是兵家子。
所以王揚這個挽尊并不高明。
丁九當時臉就紅了,眉宇間隱現忿忿之色。
黑漢則苦笑道:“公子說的是,我們哪有福氣做白丁。”
王揚見氣氛不對,雖不明具體原因,但也猜到是自己失言。如果他能選擇,那他情愿閉口不言,可為了套出朝代信息,也只能尬聊下去。
“嗯,那你們識字嗎?”王揚像是閑聊一般問道。
丁九臉上一抖,怒氣更現,他覺得這個紈絝少爺在消遣他們!
就是一般民戶識字的都沒多少,更何況他們兵戶家!
當下粗聲道:“不識!”
王揚聽出丁九不悅,只作不知。
黑漢仍舊沒有生氣,討好笑道:“識得幾個。”
王揚見黑漢接話,心中一喜,做稀奇狀道:“你叫什麼名字?竟識得字,倒是難得。”
“公子見笑了,小人叫黑漢,為了教自家丫頭,自己胡亂學了一些,總共也不認識幾個字。”
王揚打量了一番黑漢,心道黑漢黑漢,還真是名如其人:“黑漢,那我考考你,我們的年號做何解啊?”
閑談至此,王揚終於聊到了重點:問年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