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說得慢條斯理,話里的恐嚇意味卻足。
林鶯娘被他嚇住,當即惶惶收了淚,緊咬著唇,是再不敢讓它落下。
兩人說話間,馬車過鬧市,經暗巷,再繞幾個彎,徑直往城外去。
林鶯娘初聽外頭喧鬧,后來越漸清凈,慢慢覺出不對來。
林府距離城南市集并不遠,人行也不過兩刻鐘,馬車何以行了這許久還未到。
她心里起疑,悄悄撩起車簾一角看過去。
馬車正行在山林間,時已暮秋,荒草萋萋,樹木凋零,只聽偶爾鳥叫長嘶,劃破天際,空曠寂寥得緊。
林鶯娘當即變了神色,落簾回頭問,“侯爺這是要帶我去哪兒?”
她當真焦急,連時常掛在口中的“鶯娘”自稱都忘了。
回應她的是外頭傳來的刀戈纏斗聲。
這一幕實在太熟悉了,那一日在西郊湖上也是如此。
林鶯娘尤記得那湖水的冰涼刺骨和船上那人淡漠無情的眸,偶然午夜夢回都會驚醒。
她的害怕謝昀看在眼里,不動聲色,目光淡淡掃過姑娘緊攥著裙擺的手,往上移,落在她倏然生白的面容上。
——她的害怕不是假的。
驚懼是一則,最重要的是她此番并不是同謝子慎而是同謝昀在一起。
謝子慎溫潤有禮,會竭力護著她。
而謝昀此人,喜怒無常的緊,她毫不懷疑一會兒若是刺客動起手來他會將她棄之不顧。
林鶯娘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。
馬車外的青山被幾個刺客纏住,脫不開身,便有鉆了空子的刺客趁機來撩車簾。
第一眼看見的,便是姑娘藏在繁復裙底的繡鞋。
他伸手來抓,姑娘嚇得花枝亂顫,直往里面縮,好幾次躲不過,便拿那雙穿著繡鞋的腳去踢他來抓的手。
如此危急時刻,那端坐在上的郎君卻是不動分毫,冷眼看著。
端的是冷靜自持,置身事外。
那刺客被踹了好幾腳,惱羞成怒,提刀便要上車來。
生死一線,林鶯娘再顧不得許多,當即求去謝昀面前。
“侯爺。”她目露祈求,聲音止不住的顫抖,“侯爺救我。”
謝昀眉眼淡淡,仍舊是那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樣。
不為所動。
林鶯娘急了,“今日我上侯爺的馬車,江州有不少人都瞧見了,還有我的丫鬟,他們皆可為我作證。今日我若無故死在此處,侯爺可想好了要如何與我父親交代?”
沉默已久的郎君終于有了反應,淡淡的眼掃了過來,語含輕嗤,“林二姑娘以為我會忌憚這個?”
刺客已經提刀上了馬車,要來擒她。
林鶯娘心內焦急,口不擇言,“那三公子呢?”
她抓緊謝昀的衣袖,迎上他冷漠的眸,急道:“侯爺與他乃是骨肉至親,我與侯爺在一處,侯爺卻對我見死不救,往后三公子若是知曉,會如何作想?”
她看見謝昀方還冷漠的眼即刻沉郁下去,冷冰冰的眸深不見底。
林鶯娘心中一涼。
那刺客的手已經觸上了姑娘的肩,她吃痛悶哼,還未來得及出聲,謝昀便已出手。
她沒瞧見他到底是如何動的手。
睜開眼來,那刺客已被扔下了馬車。
謝昀下了死手,生生折斷了他一只手腕。他摔出了馬車,疼得在地上四下打滾,痛哭呻吟聲隔著車簾清晰傳進林鶯娘的耳里。
再提著心去看謝昀,觸上他冰涼的眸,她心里頓時咯噔一聲。
完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