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崇文在屋里聽見聲響。
推門來看,正對上林鶯娘看過來的眼。
她手上,拿著的是案宗里的供詞。
——鐵證如山。
林鶯娘知道了事情的原委。
抬眸看林崇文,她眼里悄然落下淚來,“原來爹爹早就知道那把火是云瑤妹妹放的……”
林崇文心虛不敢看她,“爹爹也是今日才知道的。”
他解釋,又為難道:“說到底,她也是你親姐姐。她是一時糊涂罷了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,林鶯娘忽然打斷,“那要是,女兒死在了那場火里呢?”
林崇文不說話了。
林鶯娘心知肚明,她黯淡垂下眼,“便是女兒死了,爹爹也不會因著我去責怪云瑤妹妹的吧?”
她吸了吸鼻子,苦笑了一聲,“女兒不怨爹爹。說到底,是女兒沒福氣,沒能自幼養在爹爹身邊。親疏有別,女兒明白的。”
她知道該說什么話來句句戳林崇文的心。
他為難極了。
一邊是承歡膝下十幾年的嫡出女兒。
一邊是自幼便虧欠的庶出女兒。
“只是女兒當真難過,原以為我和云瑤妹妹在爹爹心里是一樣的,原來不過是女兒自作多情。”
林鶯娘幫他拿主意,她滿臉的淚,搖搖頭,提著裙便要往外去,“女兒不去金陵了,女兒要和姨娘回青州,爹爹只當我們從未回來過,只當從來沒有我這個女兒。”
這哪里行。
莫說林崇文本就因為此事對她們母女滿是愧疚,最最重要的是,眼下定遠侯爺已經看上林鶯娘,這當頭她要是走了,他拿什么給定遠侯爺交代。
林鶯娘不能走。
那走的只能是林云瑤。
林崇文狠下心來,到底是定了主意,攔下林鶯娘,“是爹爹一時糊涂,鶯娘莫要怪爹爹。你放心,此事我定給你一個交代。”
林云瑤被送去鄉下莊子里,自生自滅。
她初得知這個消息不可置信,“不可能,爹爹怎么會這么狠心?”
直到那送她去莊子的馬車停在角門,婆子丫鬟齊齊來拿她,她才驚慌,痛哭流涕,“不——我不去——我要見爹爹——”
林崇文哪里會來見她,他在府門送定遠侯爺一行人去金陵。
姜氏現下已抬了正妻,可以光明正大出來送林鶯娘。
馬車旁,母女倆即將分離。
這山遠水遠的不得見,姜氏哭得淚水漣漣,“我的兒。你這一走,不知何時娘才能與你相見……”
她們母女是這混沌世間最親的人,向來相依為命,如今卻要分開,姜氏不可謂不傷心。
林鶯娘哄她,“娘,我是去金陵過好日子的。你哭成這樣,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送我上路呢!”
這話說得晦氣,姜氏立即收了淚,連“呸”兩聲來打她的嘴,“百無禁忌,百無禁忌。”
她念叨兩聲,才來耳提面命交代林鶯娘,“這往后去了金陵,可不能再這般口無遮攔了。那金陵城是天子腳下,隨意撞著個人那都是惹不起的天潢貴胄,你可得留神些。”
她到底放心不下,又細細交代了林鶯娘好些,事無巨細,只恨不得餐飯衣食都說到詳盡。
林鶯娘自然不拂她意,皆點頭應下。
最后是林崇文過來解圍,“好了好了,女兒只是去金陵,又不是再見不到了。你若是想她了,往后得了空,我帶你去金陵看她。”
親事被阻,嫡女送走。
如今他只剩了林鶯娘母女。
現在在她們面前渾然是個好夫君,好慈父。
林鶯娘自然也是乖順聽話的好女兒,淚眼朦朧拜別雙親,扶著采雁的手上馬車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