郎君要與她劃清界限。
他其實也提著心。
兩人的親事不算順利,折騰了這么些日子,他也知曉姑娘的性情,她是那樣不饒人的性子,想來聽了自己的這番話定要生怒。
她會掀了喜帕起身咬牙切齒來罵他,還是嚎啕大哭,鬧得眾人皆知。
謝子慎早有心理準備。
可是未料他等了許久,坐在喜帳里的姑娘卻不聲不語。
他疑慮,“你怎么了?”
他疑心姑娘又生什么幺蛾子,不敢妄自離開,總要過來看個分明。
小心翼翼挑起喜帕,他看見的,是姑娘淚眼朦朧的臉。
她在哭。
哭得隱忍又小心,飲泣吞聲,眼眶卻是紅了一圈,看著委屈又可憐。
方尋雁記著成安公主的話。
——世上的男子總是多愛溫柔如水的姑娘,這謝子慎尤甚,你要討得他的喜歡,首先便要學會哭,將自己裝得委屈又可憐,他才會心生憐惜。
是還在林府的姑娘屢試不爽的法子。
于是,方尋雁首要的便是哭。
是梨花帶雨的一張臉,她今日的妝容也畫得溫婉,少了平日里的盛氣凌人,多了幾分溫柔嬌俏,又添這淚水漣漣的一張臉。
任是無情也動人。
但面前的郎君并未動搖,他冷冰冰的一張臉,“你哭什么?我又沒欺負你,反倒是你,嫁過來之前對我定遠侯府多有刁難。怎么如今你還委屈上了?”
他記得方尋雁刁難退婚的事,很是不滿。
“我也不想的。”
姑娘便是解釋也是小聲的,怯怯低語,如訴衷腸,“我以為夫君不想娶我,這才一時昏了頭。”
她忽然喚他夫君,這般親密的稱呼,他一時有些不習慣,又聽她說以為自己不想娶她,這說中了他的心事——自己是當真不想娶她。
一時有些訕訕,不知如何接話。
姑娘反而抬起眸來看他,“夫君是當真不想娶我嗎?”
她方才才哭過,眼里還盈著淚,偏又是這般期盼看著他,叫他說不出傷人的話。
他從來是這樣多情的人,只要姑娘柔情似水,他便招架不住。
他不語,姑娘又嚶嚶低泣起來,“原來夫君是當真不想娶我,這才退婚,可是……可是我喜歡夫君呀……”
這樣表明心意的話她這般輕飄飄便說出了口。
謝子慎駭得退后兩步,“你……你說什么?”
姑娘羞羞答答,低頭抹淚,好半晌,見他回不過神來,才抬起眸,似羞似惱地嗔他一眼,“我喜歡夫君呀!”
她扭扭捏捏訴說著自己的心意,“自那日我落水后,夫君將我從湖里救起來,我便心悅夫君了。”
沒有郎君能對著心悅自己的姑娘冷言冷語。
尤其謝子慎,本就不是那般堅定的心性,得姑娘溫言軟語這一番,他立時忘了方才進新房前謝夫人囑托的。
——不過是個新婦罷了,便是娶進門來又怎樣,你只管冷待她,她受不住,自然會主動要求與你和離,到時母親再給你挑個溫柔賢惠的妻子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