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我想的有什么用?”
相比較采雁,林鶯娘在這事上倒是顯得格外豁達。
她知道,若是沒有謝昀,這攤丁入畝的新政是萬萬不能推行下去的。
只是到底心里也惋惜。
如今新政推行,世人只知內閣的謝大人,無人知她楊柳兒。
她也想叫人立長生牌位呢!
林鶯娘到底不忿,擰著手里的帕子跺腳,嘴上也喁喁,“算是讓那混蛋揀了便宜。”
這一句越發沒有顧忌,那話里的“混蛋”更是駭的長風險些從樹上跌下來。
林鶯娘這日里歸家后沒少說謝昀的壞話。
說他往日里算計自己的那些事,說他向來作壁上觀,八風不動的作派,說他表面一套背地一套,最是個表里不一的偽君子,這天下的百姓都是叫他這清風明月的模樣給騙了。
她說得多了,便是連采雁也聽倦了。
夜里伺候她洗漱上榻,林鶯娘仍嘟嘟囔囔個不停。
采雁嘆了口氣,“姑娘,要不明日我去寺廟給姑娘也供奉個長生牌位?”
她知道,自家姑娘心眼子小,眼巴巴惦記著這事呢!
“不要!我才不要這破什子的長生牌位。”
林鶯娘斷然拒絕,翻身睡去。
采雁看著自家姑娘這模樣,深深嘆了口氣,推門出去。
采雁看得清楚,言行不一的又豈止金陵城里的那一位,自家姑娘亦是如此。
正是黑黝黝,靜悄悄的夜里,姑娘白日里念叨了一天,眼下正是睡得昏沉,連房門何時叫人推開了也不知。
那人上前來看她。
月夜在窗,姑娘睡得沉,嘴里卻還在嘟囔。
他湊近聽,隱隱約約聽見幾個字。
“偽君子……混蛋……表里不一……”
是白日里編排謝昀的話,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想,她是那樣睚眥必較的姑娘,連夢里都是忿忿難平。
榻邊的人聽清,極輕地笑了一聲。
很輕。
但榻上的姑娘卻聽見了。
她從睡夢中緩緩醒來,借著窗透進來的月色,瞧見面前的人影。
她萬分熟悉。
姑娘不可置信地撐著身子坐起,“謝……侯……侯爺……”
天可憐見,這樣驚駭的關頭,她還記得改口,沒有直接大逆不道地吐露出那個名字。
那人從善如流在姑娘的榻邊坐下。
是深不見底的眸,直直地盯著她,審視的意味在幽寂月色里越發晦暗不明。
林鶯娘叫他看得心慌意亂。
月夜太深了,金陵距離臨江城也太遠了,她白日念叨了一日的謝昀,只以為這是他入了自己的夢里。
于是慌亂的心漸漸安定下來。
既是夢,便沒什么好怕的。
姑娘想。
她落下心來,歪著腦袋看謝昀,嘴里不滿嘟囔,“你怎么就算在我夢里也是這么一副高深莫測,生人勿近的樣子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