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滿懷著對未來的憧憬朝自己的如意郎君走去的,身上穿的是鳳冠霞帔,耳邊是喜婆高亢的唱禮聲。
下一刻,喜樂驟停,滿堂死寂。
有持刀的親衛強闖了進來,橫立兩旁,神色肅然的面上泛著冰冷生人勿進的氣息,叫人不敢妄動。
遭逢突變,滿堂賓客還不知何故,面面相覷。
只見一道頎長身影從那些親衛中緩緩走出。
無人識得他是誰。
只道他青山玉骨,氣度清雅,許是誰家清貴端方的世家公子。
唯一識得的姑娘被喜帕覆著面——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,只是同眾人一般,微微側首看過來。
她被喜帕遮了視線,什么也看不見。
只能從喜帕底下微微透出的一點縫感覺到,那人似乎是朝她走了過來。
他沒有走到她面前。
而是就近落了座,桌上有供客的酒壺杯盞。
他提壺,斟了一盞酒。
酒香清冽,他卻并未飲酒,而是輕輕晃動那酒盞,不疾不徐,而后緩緩抬眸看了過來。
“姑娘要嫁人,這樣的喜事,怎么不叫夫君我知曉?”
他說這話時其實面上微微帶著笑意,只是語氣淡得近乎涼薄,更遑論他說出來的話。
滿堂駭然。
為他話里的“夫君”二字。
——新娘子竟嫁過人。
喜帕下的姑娘亦是駭然——她與那人同床共枕那么久,又豈會聽不出他的聲音。
她渾身一僵,指尖掐進掌心。
她腦子現下糊成一團。
她在想,怎么辦?
謝昀不止知道她沒死,還當場抓住了她嫁人的情形。
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,自己要如何才能在這必死的局里掙出一條生路來?
姑娘胡思亂想的當頭,那人又出聲,語調瞬間冰寒如淬了霜。
“楊柳兒,你是自己走過來,還是我踩著他的尸首走過去?”
這般囂張跋扈。
身為新郎官的越淮豈能忍,當即準備上前。
卻叫眼巴巴在后頭趕來的老李頭死命拽住。
他今日當值,本是不來赴宴的,在衙門插科打諢的當頭卻被自家縣令拽了過來,說是京里來了大官,讓他帶著人趕緊跟著,莫要耽誤了大官的正事。
他當然是緊趕慢趕跟了過來。
卻不想那京里大官的正事竟是搶親。
搶的還是自家上官的親事。
這算是什么糊涂官司。
現在老李頭只能顧全大局,死命拽住準備上前的越淮,同時咬著牙,在他耳邊低聲提醒,“你不要命了?這是京里來的大人,縣令特地有交代,萬萬不可得罪他。”
“那柳兒怎么辦?”
越淮仍要固執上前。
老李頭沒法子,一狠心,自身后手刀劈暈了他,又扶住他癱軟的身子。
“你別怪我,那不是咱們能得罪得起的人物,我也是為你好。”
滿堂賓客眼瞧著暈倒的新郎官被攙扶著送了下去,接下來的,就是新娘的反應了。
新娘沒有什么反應。
她甚至連一絲反抗也無,就乖順的走到了落座的郎君面前。
她面上蒙著喜帕,賓客們瞧不見她的臉,但料想那神情應當是悲憤且萬般不情愿的,不過委曲求全而已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