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口碼頭上早聚滿了來接的皇城衛,見著自船艙而出的姑娘,帶著人立即跪地行禮,齊聲赫赫。
“見過成安公主——”
“見過成安公主——”
本該死在成安殿那一場大火里的成安公主回來了。
這事落進纏綿病榻的新帝耳里,卻是最后才知曉。
謝昀帶著成安公主來見新帝,將她先前被擄出宮的緣由稟明天子,正是先前林鶯娘說來搪塞自己的說法。
這緣由編得拙劣,若是有人要細細掰扯,多的是破綻漏洞。
但新帝不愿掰扯。
他現在已顧不上林鶯娘了,更何況,先帝已駕崩,自己如今又是這么副茍延殘喘的樣子。
成安公主是否活著,對他來說,已經不再重要了。
但他還是有些惱的。
“愛卿之前告假出行,原是為著這事?”
他惱恨謝昀瞞著他。
自己便是再病重,也是天子,這世上豈有臣子瞞著天子行事的道理,更何況,還是事后才來告知他。
新帝深刻意識到。
——他不敬自己。
但謝昀面上還是恭敬的臣子。
他躬身行禮,回答新帝的問詢,“是,微臣此前告假,便是為著此事。只是當時消息不明,微臣恐事情未成,反叫陛下白憂心一場,便未事先稟告陛下。好在,消息是真,如今成安公主已經隨臣回宮來見陛下。”
林鶯娘在旁邊,怯怯向天子行禮,“成安見過陛下。”
她心里其實有滔天駭然。
原先只是聽坊間流言,說新帝身子不好,當時以為言過其實。卻不想,今日一遭得見,是真的大不好了。
她是見過新帝還是微末時的模樣,沒想到,這才半年有余,那個蕭蕭郎君就躺在病榻上,茍延殘喘,成了如斯模樣。
新帝對著她點點頭,嘶啞著聲道:“朕與愛卿還有事商議,成安,你隨宮人先去偏殿歇息罷。”
林鶯娘頷首應下,跟著宮人出去。
殿門緩緩闔上,新帝與謝昀商議的話,是立儲君一事。
此事再耽擱不得,先帝遲遲未立儲君的禍患赫然在前,他不想自己離世后,宮變的舊禍再次上演,重蹈覆轍。
那場宮變太慘了,較之二十年前的宣武門之禍過猶不及。
宣武門一事滅的尚且只是昔太子殿下一門遭難。
宮變后牽連的禍端卻是將幾乎整個皇嗣都牽連了進去,導致自己現在想立儲君也后繼無人。
但他還是有人選的。
是先帝年歲最小的幼弟一脈。
當年先帝登基,也曾忌憚諸王勢力,有過幾番清洗。這位永安王,卻是因著年歲最小,萬事不知躲了過去。
如今數十年過去,這位永安王在朝中寂寂無名,一度到了甚至朝中無人記得的地步。
但是新帝記得。
他自己也是從寂寂無名中走出來的,他對謝昀道:“永安王有個孩子,年紀尚小,不過四五歲。朕有意,過繼他到朕的膝下,立為儲君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