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門親事不能推拒。
因為,它是先皇定下的親事。
纏綿病榻的新帝也是如此對謝昀道:“朕知愛卿你與成安有情,也有心要成全你與成安之好。只是這門親事乃是父皇所定,便是朕,也是無能為力。”
沒有人能忤逆先皇的旨意,便是新帝也不行,否則便是忤逆不孝,明日滿朝文武的奏章便能堆滿奉天殿的案幾。
謝昀身為朝堂重臣,食君之祿,自然知曉君主的顧忌。
他沒有為難新帝,只是躬身退了出去。
出來見了林鶯娘,才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,沉聲安撫她,“殿下放心,這門親事困擾不了殿下多久了。”
彼時林鶯娘并不能明白其中深意。
她像那夜一樣,懵懂無知,被蒙在鼓里。
直到有一日,她帶著采雁上街來。
又是年關將近了,本該熱熱鬧鬧采買年貨的主街上卻瞧著有幾分肅靜,來往百姓都是一副誨若莫深的模樣。
林鶯娘自上次被謝昀逮住,心有忌憚,幾日不曾出門來。
未料出門瞧見的竟是這么一副情景。
她覺著好奇,好在自有先前同她道張家長李家短的街頭攤販給她解惑,“哎喲,姑娘這幾日沒出門,想必是沒聽說這事吧?”
“什么事啊?”
林鶯娘附耳過去聽,這一聽,心下也是駭得不行。
同其他來往百姓一樣,也是誨若莫深的臉。
她遲疑著開口,“這事您是從哪兒聽來的?可信嗎?”
“怎么不可信?”
攤販小哥最是忌諱旁人懷疑自己打聽消息的能力,當即變了臉,“大家都這么說,前幾日街上可傳得沸沸揚揚的。”
他又以手掩著嘴,悄聲道:“這事還驚動了京畿衙門呢!前兩日抓了好些人進去,如今城里的人自然是人人自危,不敢聲張。我也是與姑娘你有緣,這才告訴你的。你可不要說出去,若是讓衙門的人知道,我也得進去蹲大獄去。”
攤販小哥說得言之鑿鑿,林鶯娘再瞧四周百姓的神色,果然神色沉重不敢言。
再抬首看,都城門樓上不知何時已立滿了守軍。
明景元年,百姓人人自危。
這金陵城的天,怕是又要變上一變。
奉天殿里,伺候天子的宮人皆戰戰兢兢俯身跪于地上,他們看著面前冰冷的青石地磚,內心數著自己還能有幾日活頭。
不知道。
——新帝發了盛怒。
外頭的流言傳到宮里,叫病榻上的新帝知曉。
“混賬——”
向來溫和的新帝罕見地發了脾氣。
他到底是天子,雷霆一怒,血流千里,宮人們都膽戰心驚低首跪下,迎接天子的雷霆之怒。
他也當真是雷霆之怒,顧不上自己纏綿病榻的身子坐起,指著來報的京畿衙門的官員,厲聲吩咐,“查!給朕查!看是哪個膽大妄為之徒敢傳出這樣的話來污蔑先皇?朕要將他擒住,碎尸萬段,以祭先帝。”
京畿衙門的官員領旨,匆匆忙忙退去。
暴怒的君王這才漸漸平靜下來,在宮人的攙扶下靠在床上劇烈喘息。
平心而論,新帝對這個自己親手扼殺的父皇并沒多少情誼,但他卻也的確是生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