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鄞朝未有公主繼承皇位的先例。
是以新帝從未將成安公主放在心上。
但謝昀不以為意,“大鄞朝未有女帝先例,陛下何不如,做這擁簇女帝繼位的第一人?此事必為史官所記,陛下難道不想青史留名?”
新帝當然想青史留名。
但卻萬萬不是以這種方式。
他若是將成安公主立為儲君,扶她登上皇位,那與拱手將江山讓給謝昀何異?
“謝昀,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在謀劃什么。你想扶成安公主上位,往后你與她誕下麟兒,再扶你們的孩子上位。這個天下,明著姓楊,卻早已是你謝昀的天下!”
新帝越說越激動,他止不住胸腔滿心憤意,咳得雙眼通紅,狠狠瞪向謝昀。
這是君臣倆私下說話,身邊并無旁人。
自然也無宮人上前攙扶天子。
是謝昀上前,親自來扶他,“陛下何必如此盛怒?自古以來,成王敗寇,今日臣不為自己謀劃,來日陛下穩坐皇位,難道不會忌憚削弱臣?臣不過是自保罷了。”
他一點兒也不掩飾自己覬覦的心。
只是這般坦蕩說出來,便是渾然不將天子放在眼里。
新帝一把推開他,自己撐著案幾勉強站立,“你早起了這份心?”
他幾乎立即便想到,“朕遇刺,也是你的指使?”
新帝其實懷疑過謝昀。
自己初登基,便遭遇這等禍事。
他最開始懷疑的,便是謝昀。
但他彼時并不在金陵,而且那美人的供詞言之鑿鑿,的確是因著齊王的緣故蓄意行刺他。
他這才歇了對謝昀的懷疑。
現下不免那懷疑之心又起。
只是謝昀聽了卻搖頭,“陛下高估臣了,臣縱是有天大本事,又如何能處處算計人心呢!”
那美人之事當真是個意外。
只是美人初進宮時,謝昀便暗查了她的底細。
他知道她是齊王的人,卻任由她進宮,埋伏在新帝身邊。
謝昀并不知道那美人是否生事,何時生事,但只要她有這個心,他便推波助瀾,將她送到天子面前。
事到如今,新帝卻不明白,“當初是你跟朕說,這儲君之位,非朕莫屬。也是你,親手扶朕,得了這皇位。為何……”
他不懂,為何謝昀要背叛他。
他看得分明,一開始,兩人的確是最志同道合的盟友,謝昀亦是一心一意幫自己,要將他扶上皇位。
到底是何時,君臣離了心。
謝昀沉默不語。
突然,新帝像是想到了一個極是不可能的可能,“是她的親事?”
他看向謝昀,“你知道了,是朕促成了她的親事,是嗎?”
成安公主的親事,是新帝的不得已而為之。
彼時他還是六皇子,他不能處處仰賴謝昀,自己也要想法子在先皇面前露頭,是以他拿了成安公主的親事在先皇面前露臉出頭。
此事他一直瞞著謝昀。
他以為他同所有人一樣,都覺著成安公主的親事是四皇子一力促成。
卻不想他早已知曉。
并自此與自己離心。
事到如今,新帝當真后悔不迭,只是他也“好心”提醒謝昀,“你如此費盡心思要扶她坐上朕這個位置,就不怕將來,她會是下一個朕嗎?”
他還想盡力挽回這個與自己離心的朝臣。
古往今來,多少君主忌憚勢重的臣子。
便是換了成安。
也未必會如他所愿。
只是謝昀聞言微微一笑,“她若是下一個陛下,臣認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