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還是殊死搏斗的奴隸,身經百戰,像她這樣瘦弱不能提的小姑娘,只需一下就能將她撲倒了去。
楊柳兒極是審時度勢,她知道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。
尖叫聲會引來野狗,也會引來狼群。
她現在最緊要的是屏氣凝神,趕緊悄悄離開這里。
暗夜里辯不明方向,就連僅有的月光也被高高的密林擋得嚴實,她只能朝著謝昀離開的方向走。
山上的路不好走,到處是齊膝高的灌木。
她穿著玉錦做的裙,裙擺被鋒利的草葉割破。她腳下穿的是軟底的絲履,這本是供貴女馬車出行的鞋履,現下卻踩在嶙峋山石地上。
甫一踩著顆石子硌在腳底,都能疼得她抽氣。
但不敢停。
夜里隱隱的狗吠聲越來越近,她像一只被獵人惦記倉皇逃跑的路,拼命尋求著自己的生路。
最后艱難走出來,騎著高頭大馬的少年正在外頭等著她。
楊柳兒畢竟是郡主。
謝昀做事向來有分寸,只嚇一嚇便是,將她拋在這深山密林中,會給定遠侯府惹來禍事。
他不是會自招禍事的人。
只是謝昀想著應該要等許久的。
他知道這些高門貴戶家的貴女,一個個嬌生慣養得緊,遇著點事便能叫的驚天動地,何況是被他扔在這叫人膽寒的密林里。
她應當一開始見著自己離開就害怕得不行,先是氣急敗壞罵他,然后被這林子里的野狗一嚇,便嚎啕大哭。
膽子稍大些,會邊哭邊往外跑。
膽子若是小些,怕是嚇得腿軟走不動道。
謝昀在外頭數著時辰,再過一個時辰她再不出來,他便進去尋她。
只是不需要一個時辰。
沒過多久,他便看著身上一片狼藉的小姑娘從密林中走出來,她的裙破得不像話,腳上的軟底絲履更是被石頭咯的,隱隱滲出血來。
臉上也憔悴蒼白,是叫犬吠嚇的。
可她到底是沒哭。
不止沒哭,走出來瞧見自己也沒覺著詫異,似是她意料之中的事。
“如今我這副模樣,你滿意了?”
她拖著狼藉的身體,走到謝昀的面前,仰首看著他,“現在可以送我回去了嗎?”
密林中的崎嶇磨平了她的棱角,卻沒磨平她的心性。
她半點沒有求饒害怕,只是平平靜靜看著他,問,“現在可以送我回去了嗎?”
她知道謝昀在這兒是為了等她。
謝昀頷首,一把將她輕提上了馬背。
他能感覺到她單薄的背脊在隱隱顫抖。
到底不過是八九歲的小姑娘,遇見這樣的事不害怕是假的,不過是強撐著罷了。
謝昀本要送她回七皇子府。
可是楊柳兒看著自己狼藉的身上,搖搖頭,“娘親看著我這副模樣,會害怕的。你可以帶我回你家嗎?我洗個澡換身衣裳就回去。”
她雖然是問詢,但是她知道謝昀不會拒絕。
她這副模樣回七皇子府,誰都能瞧出她是遇著事了,回頭鬧將出來,定遠侯府脫不了干系。
如今她主動提出要換身衣裳,將此事悄無聲息抹了去。
這正是合了謝昀的意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