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育天下知名,去給一個黔首少年取字......
這就會讓天下人都覺得,他夏育將此子看成自己的心血所托,冀望此子為自己實現抱負!
也就是變相的,再續他早就斷絕了的師徒關系!
除了這種解釋,沒有別的理由了不是?
這個豎子,分明是想一輩子都扯上老夫的虎皮!
夏育心里跟明鏡似的,剛想開口拒絕,卻被華雄搶先開了口。
華雄早就摸透了夏育的脾氣。
當然也知道若是讓夏育開了口,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就別想達成了。馬上的又一記拱手,言辭很恭敬的開口。
“小子有一言,還請夏司馬先聽完,再做決定可否?”
夏育依然臉黑黑的,躊躇一會兒,還是允了:“有屁就放!”
“諾!”
華雄頷首應諾,走過了坐在夏育跟前,“雄雖生而微末,粗鄙不堪,然也曾隨鄰里識文斷字,能辨大是大非、曉忠義之事。此番前去投軍,是建功立業為光耀門楣的私心,亦是為國征戰、報效朝廷的忠心。而來求夏司馬為雄取字,的確是想借助夏司馬的威望為助力,讓雄能有一個好起點,也是讓雄有機會為朝廷盡更大的責任。”
說完了,華雄頓了頓,又加了一句。
“夏司馬不必擔心雄以后會背棄忠義之心,做出不法之事。雄先大父就是亡故于羌亂之中,雄若是從賊,便是端的不當人子矣!”
額......
這個臭不要臉的豎子!
才虛歲十六,就膽敢以大漢忠義之士來自我標榜了!
鬼才信呢!
華雄這番言論,又讓夏育在心中給他加了個標簽。
周公恐懼流言日,王莽謙恭未篡時;向使當初身便死,一生真偽復誰知?
人,這種異常復雜又善變的動物,是不能用一時之譽和一時之謗來定論好壞的。不到蓋棺定論的那天,誰都猜不到會做出什么事情來。
沒有歷經過榮華富貴的腐蝕,沒有承受過美妙權力的洗禮,拿什么來證明心志的堅韌!
不過呢,夏育對華雄能直言不諱將自己的私心坦然,還是很欣賞的。
臉也不是那么黑了,捏著胡須沉吟好久,才出聲問道,“小子,既然你私心這么重,為何老夫還要相信你一輩子堅守諾言?”
哈!
事情有門了!
華雄按捺住心中的欣喜,用很輕的聲音說道:“夏司馬,雄有私心是好事。有私心,就會有顧忌,就會自己給自己加上枷鎖。比如,家門聲譽與身后名。”
“唉.....”
夏育昂頭長嘆,“汝個豎子,真不似個少年郎!”
的確,這番話不應該出自少年郎。
虛歲才十六,應該是鮮衣怒馬的年紀,而不是垂垂老矣時想著身后名的顧慮。
而這番話也讓夏育想起了自己的身后名。
此生,是用被天子罷黜為庶人的結局劃上終點;還是承認華雄為徒兒,冀望他未來能有所成就,進而為自己在史書上添上一筆。
無論是好,還是壞。
“滾吧!老夫要垂釣了。”
終于,夏育又拿起了魚竿專心致志。
而華雄也終于綻放了燦爛的笑容,離去的時候,還改變了對夏育的稱呼,“冠禮在五日后,屆時雄再來此接先生。”
對此,夏育不置可否,垂釣的背影動都不動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