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育的這番話語,幾乎是將他當成了兒子一樣,身教言傳了。
馬上的,華雄就跑去拿來水囊遞給夏育,還盡量放緩了語速,用很溫和的聲音說道,“先生教訓的是。只是雄也有自己的思慮,要不先生聽一聽雄的理由可好?”
還真別說,夏育這個倔老頭就是順毛驢,華雄恭敬的態度讓他臉上也緩和了不少,就是語氣上還有些不滿意,“哼,老夫倒要看看,你這個豎子能說出什么理由來!”
說就說唄,找個理由還不容易。
反正我不會傻到,將跟著董卓以后會變成過街老鼠,陷入身敗名裂的未來告訴你。
“先生,我是覺得現在整個涼州都烽火遍地,朝廷若是想徹底平定戰亂,非一秋一年之功。是故,我想回去冀縣繼續跟著蓋太守,保護鄉里百姓。先生你是知道的,羌亂起,便是白骨露於野。”
說到這里,華雄頓了頓才繼續,“我既然從軍了,如果鄉里都保護不了,以后就算得到了兩千石官職,又有什么意義呢?而且,我現在才虛歲十七,還年輕,有的時間等到封侯拜將那天。”
夏育聽完了以后,臉上的怒意不見,還陷入了好久的默然。
是啊,他是知道的,羌亂會給黔首百姓帶來什么。
他更知道,前來討伐叛軍的許多將領,包括大漢天子和朝廷百官在內,他們都不會將涼州黔首百姓的安危放在心上。更不會去思考,西涼的羌人為什么在一百多年里,一直斷斷續續的叛亂。
他們有些人計算著,如何打贏這場戰爭,打贏了以后自己將升遷為什么官職。
有些人計算著,等鎮壓羌人了以后,可以征收多少賦稅、一個千人的種羌部落征收牛羊和戰馬是多少。
“唉.......”
好長的、好惆悵的一聲嘆息,夏育將腦袋斜斜靠在榻沿上,耷拉下了眼皮,“罷了,你既然自有主張,老夫就不干涉了。剛好老夫也傷殘了,到時候上書辭官和你一起回去吧。嗯,老夫困倦了,你出去吧。”
“諾。”
華雄聞言起身,恭敬行了一禮后,“先生,那雄先去看看部曲,暮食時分再送吃食過來。”
夏育沒有張開眼睛。
反而翻身向內,還隨手擺了擺,猶如驅趕一只蒼蠅,“聒噪!”
華雄莞爾,輕輕走出去,還不忘隨手掩上了門。
春三月了,右扶風的美陽縣,已經有綠意在挑逗著春意盎然。
華雄與夏育等人安札的營地,在城外約摸三里處。此地極目遠眺,可以看到許多黔首百姓已經在平坦的關中平原上忙碌著春耕。
壯年男人們扶著犁,揮動著鞭子驅使牛馬耕田,老人與婦人們在身后落下種子,還有稚童在阡陌中光著腳丫奔跑歡笑。
恰是一副世外桃源的卷軸。
就是不知道,等到秋收的到來,這些小麥和谷子(小米)被平叛大軍就地征收后,黔首百姓還能得到多少果腹呢?
華雄甩了甩腦袋,將這種想法甩了出去。
反正自己如今還沒有能力去更改結局,何必去瞎操心呢?
“狩元,有人找你。”
這時,趙昂跑過來,大口喘著氣說。
不過他白費功夫了。
只見十數騎正緩緩而來,為首一人端坐在馬背上,用馬鞭指著華雄問道,“你便是豎子華雄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