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當值時間快到了,飯還是要吃的,張平安還是買了一份糖油粑粑拿在手里邊走邊吃。
無比慶幸昨天又囤了幾百斤糧食在家里,夠吃一段日子了。
到衙門里以后,張平安特意湊到了汪靜之身邊說話,在底層這一圈公務員里,汪靜之算是消息靈通的。
張平安委婉打探了一下關于朝堂的消息,可惜汪靜之壓根不知道北方異族入侵邊境的事,還在多愁善感換了新皇帝。
“張兄,你說當今圣上該不會也是個短命鬼吧”,汪靜之左右瞅了瞅看附近沒人,低聲嘀咕道。
張平安沒接這茬,壓低聲音道:“汪兄,聽說韃靼人和女真人打到欽州和廉州了。”
汪靜之聞言一驚,坐直身子湊近問道:“你哪來的消息?真的假的?”
“八九不離十!”
“哎,這可怎么是好,到處打仗,別到時候我們岳州也打起來了,那算完蛋了,我對我目前的生活很滿意,不想到處逃難啊”,汪靜之愁眉苦臉道。
“這世道眼看著要亂了,誰知道呢,做好逃難的準備總是沒錯的”,張平安拍了拍對方肩膀,坐回去自己位置了。
打仗這種消息是瞞不住的,無非是傳過來的時間快慢而已,張平安也是想提前給汪靜之賣個好,等后面萬一真的烽火四起的時候,起碼對方比自己門路多,說不定能幫自己一把。
隨著時間流逝,事情總是往普通人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發展。
國家承平已久,除了邊境上的魏家軍以外,大部分軍隊都是疏于操練的,尤其是遠離邊境的州城,很多兵士操練都只是形式,更別指望他們去上陣殺敵了!
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太平日子過久了,掌權者自信心極度膨脹,疏于軍事方面的管理,重文輕武,不重視武官,軍餉還時常拖欠,軍備大部分是幾十年前的,在倉庫里都生銹了,軍紀松弛,上行下效,軍心自然也十分渙散!
而北方異族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,逐水草而居,牧馬放羊,小孩子都在馬背上長大,喝羊奶,吃羊肉,普遍長得高壯又兇悍。
兩相對比之下,武力孰強孰弱,一目了然!
張平安從聽到過江來的人帶過來的消息說魏家軍戰敗,加上其他藩王隔岸觀火,絲毫沒有出兵救場的意思,就已經預料到了朝廷一敗再敗的局面。
這種時候去哪里都沒意義了,隨時可能烽火四起,還不如先待在岳州。
現在過江的船費已經價比黃金,普通人想要乘船過來難上加難,但是張平安感覺絲毫也不影響岳州城內人越來越多。
難民和乞丐也越來越多,現在知府已經下令,難民和乞丐不得入城,除非是在城里有親戚能做保,有固定住所的才可以。
這些人既然傾家蕩產過了江,就不可能輕易再回去,官府派了人驅逐也沒用。
于是碼頭不遠處出現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草棚,進不了城的人就蜷縮在那里歇息。
也幸好現在正是炎炎夏日,凍不死人,不然這些人更難挨。
也因為這么多難民進不來城,其中不乏黃花大閨女和長的不錯的寡婦,所以城中很多娶不上媳婦的光棍漢和鰥夫便動了心思。
連生存都顧不上的時候,那么嫁娶就只是一樁買賣,現在只要能夠讓女方家人進城,黃花閨女不要錢。
跟張平安家隔了兩條巷子的一戶人家,男主人都快40了,孫子也有了兩個,頭發半白,門牙也掉了兩顆,一說話就漏風,和張老二之前是同行,都在碼頭上拉板車載客,兩家有個點頭之交。
張平安知道這人老伴死了六七年了,當他看到這人拉著一個最多十五六歲的小女孩過來衙門登記戶帖,說這女孩是他新娶的媳婦的時候,他整個心都擰巴起來了!
青蔥少女嫁給一個門牙都掉了的頭發半白的老頭做媳婦兒,那違和感就別提了!
老頭認出了張平安來,還喜滋滋地跟他打了個招呼。
“亂世人命如草芥呀,一朵鮮花插牛糞”,汪靜之見了感嘆道。
另一個年紀大的書辦則不以為然,喝著茶道:“這還算是家里有點點良心的,不管怎么說也是個正經人家,有的為了多拿銀子通門路,把閨女賣到窯子里去的,多了去了!”
哪怕是基層公務員,好歹也算是鐵飯碗,境況再難,衙門里的人總還是能糊口,和城外的生活一對比,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,不要太幸福!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