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子冷哼一聲,月光劍脫手而出。劍身在半空中驟然分化,化作千百道流星般的劍光。每一道流光都精準穿透一只烏鴉的軀體,被刺中的烏鴉立刻爆成一團腥臭的黑血。天空中頓時下起一場血雨,將積雪染成斑駁的紫黑色。
然而仍有幾只體型較小的烏鴉,借著同伴尸體的掩護,撲入遠處的樹影之中。它們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幽綠的光,發出嬰兒啼哭般的鳴叫,轉瞬消失在茫茫夜色里。
“”你們,繼續向北。“”
男子抬手召回長劍,劍鋒上凝結的血珠簌簌落下。他的聲音透過青銅面具傳出,帶著金屬般的冰冷質感,不容置疑的命令中透著幾分警告的意味。
顏瑤緊緊抱著昏迷不醒的顏昔,少女的額頭抵在姐姐染血的衣襟上。她倔強地搖著頭,發間的銀簪在月光下劃出細碎的銀光:“”那些百姓……“”
“”沒有活口了。“”
男子突然抬手,一道劍氣劈開不遠處的院墻。倒塌的土坯后面,露出十幾具相互糾纏的焦黑尸體——一個母親至死都保持著護住懷中嬰兒的姿勢,兩人的骨骼已經燒得焦脆,在寒風中發出細微的碎裂聲。
“”黑水鎮三千七百五十一人,“”他機械地報出數字,月光劍指向鎮中央升騰的濃煙,“”全滅。“”
顧如玖腰間的銀鈴突然劇烈震顫起來,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悲鳴。她這才注意到,夜風中飄來的不僅是血腥氣,還有一股令人作嘔的烤肉焦香——那是焚尸的味道。遠處鎮公所的廣場上,堆積如山的尸體正在熊熊燃燒,跳躍的火光將夜空染成血色。
一只焦黑的小手從尸堆頂端滑落,手腕上還系著半截紅繩。夜風卷著燃燒的紙錢灰燼,紛紛揚揚落在三人肩頭,像一場黑色的雪。
顧如玖的指尖死死掐入掌心,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雪地上,綻開一朵朵刺目的紅梅。銀鈴的悲鳴聲越來越尖銳,仿佛要撕裂這漆黑的夜幕。她突然想起臨行前,那個送她野莓的小女孩天真爛漫的笑臉——如今卻化作尸山上的一縷青煙。
“”走……“”顏昔的手指死死攥住兩人的衣袖,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。她的聲音像是從破碎的肺腑中擠出來的,嘶啞得幾乎辨不出原本的音色,“”立刻離開這里!“”
顏瑤卻仿佛被抽走了魂魄,雙腳如同生了根般釘在焦土之上。她的瞳孔劇烈收縮,倒映著尸堆頂端滾落的那截焦黑物件——撥浪鼓的殘骸在灰燼中翻滾,燒得只剩半邊的鼓面上,還隱約可見她親手繪制的松鶴紋樣。
“”那是……小桃子的……“”她的嘴唇顫抖著,記憶如潮水般涌來。那個總愛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,接過撥浪鼓時羞怯的笑容,還有她偷偷塞進藥箱里的、包得歪歪扭扭的麥芽糖……
尸堆突然發出“”轟“”的悶響,幾具焦尸塌陷下去,露出銀鐲子“”當啷“”一聲砸在石板上——正是顏瑤去年送給接生婆孫婆婆的六十壽禮。
顧如玖的銀鈴突然炸裂,碎片如雨般四濺。其中一片劃過她的臉頰,帶出一道血痕,她卻渾然不覺。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尸堆后方——那里立著一根丈余高的旗桿,上面整整齊齊地掛著十二個孩童的頭顱。最上,在火光中晶瑩如血。
“”走啊!“”顏昔突然暴起,一口鮮血噴在妹妹衣襟上。他不知哪來的力氣,拽著兩人向后疾退。就在他們離開原地的瞬間,尸堆下方突然刺出數十根尖銳的骨刺,將方才站立的地面捅成了蜂窩!
顏昔的月光劍突然自行飛出,在三人周圍劃出一道冰藍色的結界。劍穗上的青銅鈴鐺瘋狂作響,仿佛在警示著什么。他面具下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波動:“”快走!這鎮子底下——“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