聲浪震得廢墟上的瓦礫簌簌滾動。幾只青鳥從斷垣殘壁中驚起,羽翼掠過低空時,抖落的絨毛像一場溫柔的雪。有片羽毛恰好拂過顧如玖的鼻尖,她嗅到上面沾染的晨露氣息——清冽的,生機勃勃的,與身旁人身上沉水香混著血腥的味道交織在一起。
她側過頭。
南風瑾的側臉在晨光中如同冰雕,睫羽上還凝著未化的霜。那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傷口正在滲血,卻絲毫不減他通身的清貴氣度。似是察覺到視線,他突然轉頭望來,染血的唇角微微上揚——
霎時間,天光大亮。
第一縷完整的朝陽穿透云層,照亮他銀發間纏繞的她的一縷青絲,照亮兩人衣袍上交融的血跡,也照亮腳下這片新生的土地。碎石間鉆出的嫩芽掛著露珠,遠處藥圃里幸存的靈植舒展枝葉,連呼嘯了一夜的風都變得輕柔。
顧如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那個被困在雪夜的小女孩,也曾見過這樣破曉的晨光。
一轉眼,這么多年過去了,她雖然實力還不足以站在他的身邊,跟他并肩而戰,但是已經可以成為他身后的一份子。”玖玖!”
那聲音帶著哭腔的顫抖,像只受傷的小雀在呼喚同伴。顧如玖驀然回首,晨風揚起她散落的發絲,模糊的視線里撞進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——韓寶兒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跨過廢墟跑來,發髻散了大半,幾縷黏著血痂的頭發貼在汗濕的額頭上。”寶兒你……”顧如玖喉頭一哽。
那張總是粉撲撲的圓臉此刻臟得像花貓,左頰還留著道灼燒的黑痕。藥童特制的鵝黃衫子早看不出本色,袖口被腐蝕出蜂窩狀的破洞,露出的手腕上密密麻麻全是試藥留下的針眼。
這段時間韓寶兒一直在救治傷員,她的實力較弱,在昊天學院實在是排不上號,所以就專門負責傷員搶救,一些重傷或者靈力耗盡的學員都需要從戰場上搶回來,然后很多人都是恢復了一些馬上又上戰場。
雖然沒有上戰場,但是這幾日同樣是不眠不休,此刻這場戰爭終于是結束了。
韓寶兒第一時間跑出來,就看到了玖玖的身影。
她實在忍不住跑過來,天知道她這幾天多擔憂大家……
韓寶兒發髻松散,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在蒼白的臉頰上。她的十指纏滿浸血的繃帶,袖口還沾著未干的藥漬,衣袍上滿是靈草汁液與血跡混合的斑駁痕跡。
這幾日,她穿梭在血腥與呻吟交織的醫廬里,用顫抖的雙手為一個個重傷的同窗止血、接骨、渡靈。那些被邪氣侵蝕得面目全非的傷口,那些靈力枯竭到經脈萎縮的軀體,她咬著牙一個個搶回來。最痛的是看著剛包扎好的傷員,撐著尚未愈合的傷又沖回戰場,她只能在他們背后塞滿保命的丹藥,然后紅著眼眶繼續救治下一位。
她一眼就看到了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。顧如玖站在晨光里,青鸞劍插在地上當拐杖,整個人像是從血池里撈出來的。韓寶兒的眼淚瞬間決堤,這幾日強壓的恐懼、擔憂、無助,全在這一刻爆發。
她幾乎是撲過去的,中途還被碎石絆了個趔趄。顧如玖聞聲轉身,還沒看清就被撞了個滿懷。韓寶兒死死抱住她的腰,眼淚全蹭在她染血的衣襟上:”你嚇死我了!三天!整整三天沒有消息!寒師兄說你在觀星臺獨自對抗太陰鏡的時候,我、我差點把藥爐打翻……”
哽咽到說不下去,她突然抓起顧如玖的手腕把脈,指尖剛觸及皮膚就倒抽冷氣:”心脈受損?靈力枯竭?你還強行催動了本命精血?!”聲音陡然拔高,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