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這突兀的出現,以及那身與現場凝重氣氛格格不入的、帶著幾分老頑童般的氣質,瞬間讓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他看起來與平常那個喜歡在學院角落里曬太陽、逮著弟子下棋還耍賴的老頭模樣并無太大不同,甚至灰袍的袖口還沾著些許不知從哪里蹭來的泥土。但當他隨意地站在那里時,整個廣場那原本凝重肅殺、幾乎要凝固的氣氛,仿佛瞬間被一種更深沉、更浩瀚磅礴的無形力量所溫柔卻不容抗拒地籠罩、撫平。所有的嘈雜、爭論和小心思,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,如同被按下了靜音鍵。
劉伯溫甚至沒拿正眼瞧一下臺下神色各異的眾人,先是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李昀,目光在其胸口那觸目驚心的掌印上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,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眸深處,閃過一絲極淡卻足以冰封靈魂的冷芒。
隨即,他像是處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,轉向身旁面色緊繃的刑律堂大長老,隨意地擺了擺手,淡淡開口。他的聲音并不洪亮,卻奇異地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,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定力:
“事情的大致脈絡,我已知曉。李昀這小子,”他用詞甚至帶著點家常的隨意,“收押黑獄最底層,單獨關押,嚴加看管。沒有我的親手諭令,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,也不得探視。至于其他的彎彎繞繞……”
他話音微頓,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掃過全場,最終落回大長老臉上,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些許: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刑律堂大長老見到劉伯溫突然現身,緊繃的神色明顯一松,仿佛找到了主心骨,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禮,沒有絲毫遲疑:“謹遵院長法旨。”
劉伯溫這才像是處理完一件小事般,慢悠悠地轉過身,目光如同平靜無波的湖面,緩緩掃過臺下噤若寒蟬的眾人。那目光看似隨意,卻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,最終精準地落在了臉色青白交錯、額頭甚至滲出細汗、神情變幻不定的張長老身上。
“張長老。”他開口,語氣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,就像是在隨口叫一個普通的名字。
張長老卻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了一下,渾身劇烈一顫,所有的氣勢洶洶瞬間消散無蹤,慌忙上前一步,幾乎是九十度深躬下去,聲音都帶上了不易察覺的顫抖:“院長……弟子、弟子在……”
“丹堂事務繁雜,丹道傳承與弟子教化,方為重中之重。”劉伯溫慢悠悠地說道,聲音平淡,聽不出絲毫喜怒,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,“至于刑律審訊、宗門安危,自有其專人負責。各司其職,做好分內之事,便是對宗門最大的貢獻。”
他微微停頓了一下,那雙看似渾濁實則清亮的目光落在張長老身上,語氣依舊平淡,卻帶著千鈞之重:“明白嗎?”
張長老額頭瞬間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,臉色煞白如紙,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當頭罩下,讓他幾乎喘不過氣,連忙將腰彎得更低,連聲應道,聲音都帶著顫:“明白!弟子明白!是弟子一時糊涂,言語失當,逾越了本分!請院長責罰!”
劉伯溫卻像是根本沒聽到他的請罪,已然不再看他,目光如同拂過水面的清風,輕飄飄地掃過臺下其他神色各異的眾人,聲音依舊不高,卻清晰地烙印在每個人心底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