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不上搭理這些女孩,天浩與天狂徑直朝著議事堂方向加快速度。遠遠的,天浩看見:老祭司巫行和狩獵隊長永鋼站在堂前正商議著什么。在他們旁邊,還站著十幾個雙手被繩索捆綁,神情麻木,被幾個手持長矛男人圍攏在一起的村婦。
天浩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。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。
這些女人顯然是從寨子各家挑選出來,年輕、漂亮、健壯的那一類。部落之間的人口買賣司空見慣,前些年磐石寨食物充足的時候,也曾用山上獵得的巨角鹿、黃獐和獠齒豬,向其它寨子買過女人。
如果換在以前,天浩根本不會過問這種事情。
然而,他在隊伍里看到了阿玫。
阿玫是六年前從其它寨子搶回來的戰利品。三十多歲的她很能吃苦,有著這個年紀婦人特有的耐心和健壯。也許是因為原來丈夫被殺死的緣故,她心甘情愿成為頭領的妻子。磐石寨里的孩子都喜歡阿玫,她經常從山上帶回酸甜的果子,很和善,無論對任何人,臉上都帶著微笑。
有好幾次,天浩隔著門縫,都看見阿玫往自己擺在家門前的木碗里,偷偷放上幾塊帶肉的骨頭。很多人都說這女人心善,做事情也很公平。按照正常輩分,她應該算是天浩的“姨娘”,可天浩總是調不好與阿玫之間的身份關系。他覺得這個女人有時候像自己的姐姐,有時候是嬸娘,還有些時候甚至是姑母……怎么說呢?在父母死后那些寒冷孤寂的夜晚,天浩心里總會出現這個婦人帶有暖意的身影。
沒有遲疑,天浩大步走到老祭司面前,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。
“你來了。呵呵!阿研剛剛來過,她說你大哥的胳膊已經可以稍微活動。你……做的很好。”
老祭司微笑著,這種熱情的態度甚至感染了站在旁邊的永鋼。魁梧強壯的狩獵隊長異常高大,渾身上下都充滿令人畏懼的爆炸性肌肉,他那張仿佛永遠被冰雪封凍的堅硬臉龐,竟也微微出現了一絲笑意。
返回磐石寨的路上,他不止一次查看過天峰的傷勢。以永鋼的經驗,天峰的胳膊其實已經廢了。然而僅僅只過了一夜,眼睛看到的現實,徹底顛覆了他以往的慣性思維。
就算長老和頭領不說,永鋼也會提議把天浩當做磐石寨最重要的男人,公平分配食物。
有醫者,就意味著受傷之后可以活下來。
雖然醫者的地位不如大巫,但在很多時候,醫者的確要比大巫實用。與神靈溝通帶有強烈神秘色彩,相比之下,醫者更容易與普通人交流,也更容易被接受。
天浩沒有浪費時間,他醞釀了一下情緒,抬手指了一下那些捆住的女人,直截了當地對巫行說:“長老,能不能不要賣掉她們?”
老祭司和永鋼相互對視一眼,看到彼此臉上都顯露出驚訝的表情,然后漸漸變換為無奈。
“寨子里的食物已經不多了。下一場雪,很可能就會封住山路。我們沒辦法養活那么多人,沒有吃的,用不了多久就必須抽簽。與其讓這些女人當做食物,不如把她們送去南邊的寨子。那里比我們要富裕一些,她們不會死,如果明年光景好的話……還能再贖回來。”
上了年紀,巫行說話速度很慢,解釋也很耐心。經過了昨天那件事,他顯然已經把天浩當做寨子里具有身份的壯年男子。
“我們已經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沒有去過南面。誰也不知道那里發生了什么事。也許他們遭受的雪災比我們還要嚴重?他們今年的莊稼也可能歉收,也可能正在與某個寨子打仗。路上的積雪很深,沒有食物,女人走不了那么遠。您也知道:在這種季節交易,基本上不會有什么收獲。”
天浩的聲音很平淡,他沒有故意加重語氣,只是闡述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實。每多說一句話,巫行和永鋼的臉色就要灰暗幾分。
平俊從旁邊走過來,對著巫行和永鋼行了一禮。他面色陰郁,對著天浩語氣不善地發出譏諷:“照你這么說,就該把女人留下,然后眼睜睜看著大家餓死?”
他盡全力壓制著憤怒與不滿。
平俊根本沒有想到情況會在一夜之間反轉。他原本計算著,按照以往的經驗,狩獵隊至少應該還要一個多星期才能回來,只要沒有食物,天浩和天霜將在接下來在這幾天被餓死。頭領孚松雖然做事公平,分配食物這種事情卻是交給下面的“十人首”負責。寨子里人人都知道天浩懶惰的性子,以這個作為借口拒絕分配食物毫無問題。
他每天半夜都會去木屋里看看這兩兄妹。第一時間發現尸體,就能掌握主動,將他們偷偷藏起來。
平俊自己也沒有把握渡過這個漫長的冬天。他知道寨子里的食物不多,也并不看好狩獵隊是能帶回來足夠的獵物。他不想死,前思后想,寨子里只有天浩和天霜最合適下手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