蒙香寨戰斗結束后,良棟一秒鐘也沒有耽誤,帶領軍隊第一時間返回了雷角城。他很清楚自己這次辦砸了差使,沒有膽量吞沒從蒙香寨搜刮到的那點兒戰利品。連同破寨后抓住的一百二十二名俘虜,一起獻給了部落族長。
這不是牛偉邦想要的結果。
三十鞭已經抽完,良棟疼得臉色慘白,整個人幾乎癱在地上。他大口喘著粗氣,目光麻木,默默注視著從后背上不斷滴落下來的那些血,在地上形成一個不太規則的人形。
牛偉邦眼里釋放著憤怒火焰,他不由自主加重了左手的力氣,按緊膝蓋,沖著已經收起鞭子站在臺階側面的行刑手破口大罵:“我讓你停了嗎?給我打,再打三十鞭,然后砍斷這個混蛋的腿,把他扔出去,分給外面那些餓鬼。”
雷角城里也有窮人。尤其是冬天,沒有食物來源的他們越發感到饑餓。
剛典本想開口替良棟求情,聽到最后一句話,嚇得連忙再次咬緊剛松開一絲縫隙的嘴唇。
良棟猛然抬頭,難以置信的眼睛里滿是絕望,他不顧一切拼命磕頭,腦袋撞擊地面發出“咚咚”的響聲,一個勁兒的連聲哀求:“饒了我吧……請大王再給我一次機會,再給我一次機會啊!”
神情兇狠的牛偉邦死死盯住良棟,咬牙切齒發布命令:“拖出去,現在就給我砍了他的腦袋。”
在這里,他有絕對的權威,無人違背。
兩名如狼似虎的侍衛急匆匆走進大殿,分從左右按住良棟肩膀,順勢抓住他的胳膊,將整個人倒提著從地上拎起,不顧掙扎,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拖著他往外走。
“先等等。”一個沙啞的聲音喊住了侍衛。
牛偉邦王座右側的房門從里面被推開,一個將近三米的高大身影走了出來。見狀,雷牛王連忙離開王座,站起來,對著來人躬身行了一禮。大殿上的侍衛們紛紛跪下,就連被倒拖著已經走到大殿門口,遍體鱗傷的良棟,也強忍劇痛,以最標準的動作跪拜下去。
那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。他穿著質地昂貴的裘皮大衣,做工考究,無論款式還是質地,都與普通蠻族服裝有著顯著區別。手里杵著一根硬木拐杖,頂部鑲嵌著一頭黃金質地的有角怪獸,只是做工粗糙,難以分辨究竟是什么。
部族王座只能是族長一人專享。牛偉邦直起身子,對老者身后的侍衛使了個眼色,后者會意地點點頭,連忙轉身跑回內屋搬來一把椅子。老者側身坐下來,他看了一眼神情恭敬的牛偉邦,輕輕嘆了口氣,帶著明顯可以聽出的不滿,慢慢地說:“事情辦砸了,該罰的當然要罰。身為一族之首,必須一言九鼎,該罰該殺,事先就應該想好。若是已經罰了又覺得不夠,想要殺他泄憤,那你以后如何取信于人?”
平時狂傲的牛偉邦在老者面前大氣也不敢出。他低著頭,唯唯諾諾:“國師說得是,在下謹遵國師之令。”
老者是牛族國師巫彭。除了尊貴無比的牛族陛下,是真正的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。
他臉上全是皺紋,密密麻麻長滿了老人斑。坐在那里,有著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勢。巫彭注視著跪在大殿邊緣的良棟,額頭附近的皺紋開始朝著眉心位置集中:“蒙香寨這件事你辦得很糟糕。五千打三千,到頭來只抓住百十個鹿族人。沒有糧食,沒有布……哼!要不是剛典為你說話,證明你沒有在中間上下其手吞沒東西,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?”
良棟心里絲毫不敢有怨氣。他顧不得后背傷痛,搗蒜般跪在地上連聲哀求:“求大國師開恩,饒了我吧!”
“死罪可免,活罪難饒。”國師巫彭厭惡地從良棟身上收回目光:“剝去他左臂上的皮,從此貶為平民,永不錄用。”
按照北方蠻族的規矩,有身份的人都會在左臂上烙下痕跡。十人首、百人首、千人首……就像文明時代的個人身份證,或工作證。
剛剛從死亡陰影里掙脫的良棟呆住了。
對他來說,這是個更可怕的噩耗。
青龍寨是人口數量過千的大寨,他這個頭領是真正的千人首。一旦被剝皮去烙,就什么也沒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