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嶠問:“現在什么時辰了?”
伙計:“酉時過半了。”
沈嶠:“現在灶房可還有飯菜?”
伙計:“有的有的,您想要什么,給小人說一聲,灶一直熱著,隨時都能現做!”
沈嶠:“那勞煩給我一碗白粥,幾碟小菜。”
伙計答應一聲,見他沒有其它吩咐,便要告辭,沈嶠又喊住他:“若是還能做些復雜點的菜,就請再上一碗貓耳朵和一份醬牛肉。”
“郎君客氣了,客人有需要,本店哪能不常年備著呢,小人這就去讓人做了送過來,您且稍等!”
沈嶠點點頭:“那就有勞了。”
這些菜都好做,醬牛肉是早就弄好的涼菜,切一切便可,貓耳朵則現捏了面團下鍋煮,白粥小菜更是容易,半個時辰不到,就都被送到屋子里來。
沈嶠端起白粥慢慢喝,剛喝了幾口,門就被推開。
他倒也不必睜眼費力端詳,只聽腳步聲,就知道來者何人。
入夜清寒,晏無師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,在桌旁坐下。
“這一路上你素來好打發,清粥小菜足矣,這貓耳朵和醬牛肉,莫非是給我準備的?”
沈嶠笑了笑,并不答話,他的確是估摸著晏無師也許快要回來了,就順便多叫了兩樣。
晏無師戲謔道:“你我萍水相逢,似敵似友,你尚且能在小節上如此體恤,從前對你那位郁師弟,怕只有更加體貼溫柔的份罷?”
沈嶠放下碗苦笑:“哪壺不開提哪壺,晏宗主可真是善于揭人傷疤啊!”
晏無師:“我還當你銅墻鐵壁,無知無覺,無論被人如何背叛,都還能一如既往呢!”
沈嶠知他又要說那一套人性本惡論,索性閉上嘴不再開口。
誰知晏無師卻似乎從他為自己準備夜宵的細節中發現樂趣,話鋒一轉,笑吟吟道:“阿嶠如此溫柔體貼,若是將來找到心上人,豈非更加關懷備至,誰若是有幸被你喜歡上,怕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啊!”
沈嶠被他那一句阿嶠雷得遍體酥麻,忍不住道:“晏宗主勿要玩笑,我自入道門,就立志終身不娶。”
晏無師輕笑一聲,伸手去撫他的鬢發:“你們道門不是有道侶的說法么,既結為道侶,就不必在乎那些俗世禮節了罷,反正你現在也沒法回玄都山了,倒不如隨我回浣月宗,你若不愿當我的弟子,我就給你別的名分啊!”
沈嶠聽得毛發悚然,臉色都微微變了。
鑒于此人想一出是一出,渾然不顧世俗禮法,行事又常常不在世人預料之中,沈嶠也摸不清他的話是真是假,蹙眉道:“晏宗主厚愛……”
厚愛二字一出,旁邊晏無師嗤的一聲笑,沈嶠立時閉上嘴。
晏無師終是忍不住,直接哈哈大笑,笑至后來,竟是撫著肚子倒在桌旁,毫不留情地調侃:“飽腹發笑,猶如加餐,有阿嶠佐料,真是令人消受不了啊!”
話已至此,沈嶠哪里還會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,他緊緊抿著唇,閉目養神,無論對方再說什么,竟是半句話也不肯多說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