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聲驚呼從床底發出,還沒等沈嶠碰到對方,一個小小的身影已經從里頭竄出來,向門口跑去。
但還沒跑上幾步,人就生生頓住,連帶啞穴也被點了,聲音半點發不出,只能滿臉驚恐。
“你別怕。”她聽見有人這么說。
“我是上門來尋故友的,豈料故友全家都搬走了,所以進來看看,你是誰?”俊美出塵的道人溫和道,繞到她面前。
這樣一個人,怎么看也不像個壞人,她狂跳的心慢慢平靜下來。
沈嶠解開她的啞穴。
小女孩年紀不大,滿面塵土卻掩不住原本的白嫩,從衣著上看,應該是出身富貴之家,且從小嬌養長大的,只不知為何會跑到此地。
“你又是誰?”女童大著膽子回問。
沈嶠笑了:“我叫沈嶠,是玄都山的道士。”
“沈嶠?”女童似乎在思考,“是《禮記》中為榆沈的沈?《列子·湯問》中的員嶠山?”
“是,正是那兩個字。”沈嶠為對方小小年紀就擁有的淵博學識而驚嘆,“你又是哪家千金,為何會藏在此地?”
女童終究年紀不大,再是穩重成熟也繃不了太久,聞言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:“我聽舅舅提過沈道長,沈道長應該不是奉命來找我的罷?”
沈嶠也被她繞得有點糊涂了:“你舅舅是誰,我又奉誰的命令?”
女童:“我是竇家阿言,我母親乃襄陽長公主。”
沈嶠明白了:“你所說的舅舅,應當是先帝罷?”
竇言點點頭:“我家中有人監視,那些人想讓我入宮去見陛下,我只能偷偷跑出來,原是打算來此處尋邊叔,沒想到沒找著人,外頭又有人在找我,我又不敢出去……”
沈嶠蹙眉:“這到底怎么回事?你母親乃先帝長姐,當今天子的姑母,誰又敢為難你們?”
話剛落音,他便想到,除了皇帝,又有誰敢為難他們,可不就是皇帝么?
竇言咬住下唇,似有難言之隱,沈嶠也沒有繼續逼問,反是溫聲道:“這宅子里的人怕是早走了,你留在這里枯等也無用,不如先歸家去,有你阿娘在,陛下總不敢如何的罷……”
“不不!不能回家!”竇言連連搖頭,“我若回家,陛下必要召我入宮,屆時阿爹阿娘也攔不住,我小命便不保了!”
沈嶠見她說得這樣嚴重,一時也沒了法子,正要詢問她的打算,外面便傳來一陣喧囂,腳步聲接踵而來,緊隨其后的是宅子大門被狠狠推開的動靜。
“此處不是什么要緊的地方,想來人早就已經走光了,你們不必再進去,我一人去看看便可。”
說話的聲音聽著有些熟悉,沈嶠細思片刻,想起一個人名。
楊堅。
竇言嚇得躲在他身后,扯著他的袖子:“快走,快走!”
見沈嶠沒動,她頓了頓腳,直接跑回原先那屋子,約莫是又往床底下躲去了。
竇言剛跑進去,楊堅已經大步走了過來,正好與站在院子里的沈嶠碰了個正面。
沈嶠面色平靜,反是楊堅大吃一驚。
“你……”他剛開口說了個字,旋即又閉上嘴,往外看了一眼,又朝沈嶠作了個手勢,意思是讓沈嶠不要說話。
沈嶠看懂了他的暗示,點點頭,等他先開口。
楊堅卻眉頭緊鎖,臉上變幻莫測,像是在猶豫要說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