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嶠蹙眉,思索片刻,緩緩道:“我猜不出。”
晏無師一笑:“其實很簡單,竇燕山的確很謹慎,但他身邊的人就未必。他有一名貼身侍從,跟了他八年,精明強干,卻有一名心愛女子,那女子家里人需索無度,屢屢向她要錢,女子不愿為難心上人,卻苦于毫無辦法,這時候我讓邊沿梅派了人去幫她解決難題,并做了一件事。”
沈嶠:“通過她去控制竇燕山的侍從?”
晏無師搖頭失笑:“阿嶠,你太天真了,竇燕山的侍從既然精明能干,這樣簡單粗暴的法子,又怎么適合用在他身上?邊沿梅只不過讓對方通過這些事情博取那女子的好感,偽造身份,假作他們家多年不聯系的遠房親戚,得到女子家人的信任,又以女子遠房堂兄的身份出現。”
沈嶠:“這也太曲折了。”
晏無師:“你不要小看這一層親戚關系,若只是毫無關系的外人,別人憑什么相信你的好意,而多了這一層身份,就相當于讓對方少了一層戒心,如此相處下來,女子對堂兄信任有加,又將這位堂兄介紹給了竇燕山的侍從。”
這一環扣一環的手段,聽得沈嶠暗嘆不已。
此人將朝堂江湖都當作游戲,眼高于頂,狂妄自大,所以才會樹敵無數,最終被五大高手圍攻,差點落得身死名裂的結局,但除此之外,沒有人能夠否認他的武功能耐手段。
沈嶠:“照你方才說的,竇燕山的侍從精明強干,那位堂兄又要如何博取他的信任?”
晏無師好整以暇地微笑:“利益。這世上,唯有共同的利益可以讓人緊密結合在一起,比兄弟夫妻更加親近。那侍從跟著竇燕山,日日耳濡目染,必然看遍了許多驕奢淫逸的大場面,可他自己卻依舊是一名侍從,你覺得對一個精明強干的人來說能甘心嗎?如果女子的堂兄現在給他提供了一條賺錢的門路,讓他也能擁有自己的生意買賣,久而久之,你覺得他會不會視對方為盟友摯友?”
沈嶠恍然:“所以你特地選了一個精明的人,正是知道他不會甘于現狀,而非選擇一個老實巴交的人?”
晏無師:“老實人也有老實人的弱點,這世上哪里有完美無缺的人呢?”
沈嶠點點頭:“說得是,你當日若非自視過高,不將其他人放在眼里,也不至于后來被廣陵散和竇燕山等人有機可趁。”
這話顯然是在調侃。
可他卻忽略了晏無師的臉皮,后者徐徐笑道:“你錯了,那是我過去的弱點,而非現在的。”
沈嶠忍不住笑:“閣下現在的弱點是臉皮比那泰山的石頭還要厚罷?”
他臉上常有笑容,和煦溫柔,卻很少大笑暢笑。
此刻雖未大笑,唇角卻止不住笑意綿綿,連眼睛都變得明亮起來,如被雨水浸潤過的玉石,活色生香。
“那是優點,不是弱點。”晏無師屬于想到什么就要去做的人,這個念頭才剛冒出來,他的手已經覆在沈嶠手背上了。“本座現在的弱點是你啊!”
沈嶠搖搖頭,臉上像是聽見什么更好笑的事情,手想抽回來,卻被對方緊緊握住。
“晏宗主,有些把戲,玩一次也就生膩了,何必一玩再玩?一個人再傻,總不可能連著跌入同一條河流罷?”他的話里帶著一絲也許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自嘲。
“你還記得我上回與你講的那個故事么?”晏無師笑容不變,眼睛盯住他,手卻不肯松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