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大有晏無師式的涼薄無情。言下之意,古往今來成大業者,連父母都可以拋棄,兄弟亦可無視,更何況兒女呢,反正普六茹堅又不止這兩個兒子,膝下還有三個,更何況普六茹堅現在正當盛年,再誕下一兒半女不算難事,不必因為兩個兒子在宇文赟手里就束手束腳,該做什么還做什么。
對這番話,沈嶠雖不認同,卻并不奇怪和意外。因為就他對晏無師的了解,對方的確就是這么一個人,相反這段時日晏無師對他諸般特殊,才是詭異反常呢。
在場之中,除了沈嶠之外,還有鄭譯和邊沿梅。邊沿梅是晏無師的徒弟,魔門中人,行事同樣多有奇詭,同樣不會覺得這番話有什么不妥,鄭譯能被普六茹堅引以為心腹密友,當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,他雖沒說話,同樣對晏無師的話表示認同。
普六茹堅苦笑:“雖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,骨肉至親,如何能輕易割舍?漢高祖向項羽要分其父一杯肉羹,此事我是做不出來的,假若我連親生骨肉都能棄而不顧,只怕晏宗主也會瞧不上我罷?”
這話說得極為高明,明明是請晏無師幫忙救自己的兒女,卻給人留下了有情有義的印象。想當皇帝,像宇文憲那樣心慈手軟自然成不了大事,但如果像勾踐那樣狡兔死走狗烹也令人心寒,普六茹堅這是在給他們吃定心丸,暗示自己將來也不會忘恩的。
沈嶠隱隱有些明白晏無師為何會改而支持普六茹堅了。
晏無師笑了一下,并未在救與不救的問題上多糾結,直接就問:“你確定他們在宮中還活著?”
普六茹堅知道晏無師這是答應救人的意思了,趕緊打疊起精神:“這倒是確定的,皇后暗中遣人冒死送信出來,說陛下將犬子拘在皇后宮中,又將皇后軟禁不得出殿,至今一旬有余,想來陛下是想以此作為人質要挾,讓我不能妄動。”
造反不是吃飯喝水,普六茹堅原本雖然諸般布置,到底還沒下定決心,皇帝這一逼,反而把他的決心給逼出來了,只要能救出兒女,他肯定二話不說立刻發動宮變。
晏無師:“把你的兒女救出來,就要作好與宇文赟翻臉的準備,宇文赟宮中有佛門的人馬坐鎮,又有合歡宗的人在,就算他們打不過我,直接破罐破摔,殺了你的兒女也不是難事。”
普六茹堅嘆道:“是,我也正是想到這一層,心中有些惶急,不知晏宗主可有什么好法子?”
晏無師沉吟片刻:“宇文赟不肯放人,但終究沒有與你們在明面上撕破臉,你們以送東西給兒女為借口入宮,再伺機救人,只有這么一個法子了。”
邊沿梅很機靈地接口:“有事弟子服其勞,師尊,弟子喬裝改扮混入宮中一趟,伺機將人救出來。”
哪知晏無師一口否決:“你武功尚欠火候,對上雪庭只有死路一條。”
邊沿梅摸摸鼻子,閉嘴了。
晏無師:“我的身量太過引人注目,也沒練過縮骨功,就算喬裝改扮,別人看不出異處,雪庭老禿驢也能立馬看出來,適得其反,想要救人,就只能找武功高強,又能隨機應變的,屆時我在宮外接應便是。”
在普六茹堅看來,邊沿梅的武功已經很高了,誰知晏無師還說不夠,得更高的,又要做好與雪庭交手的準備,那必然得是宗師級高手了,可這宗師高手又不是大白菜,想要就要得到,別說普六茹堅現在還不是皇帝,哪怕他當了皇帝,對這樣的高手也得禮遇三分,現在一時之間又要上哪去找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