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也不知道。”耿照微一沉吟:“但一定有解釋的。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。”抬頭見斷橋對面的碧湖正緩緩后退,心念一動,趕緊轉頭問:“二掌院,你還能走動么?依我看,此地不宜久留。”
染紅霞暗提真氣,拄著昆吾劍緩緩起身,微微踉蹌些個,旋又站穩。她在水月停軒第九代弟子中號稱武魁,代師傳藝多年,內力根基極為深厚,又有天生的膂力,便只這么休養半刻,已然恢復行動能力。
“還可以。”她對耿照說:“我們先回岸上去,涼榭那廂已無舟艇,暫無危險。待與我掌門師姊從長計議,再做……”話說到一半,突然愣住。對面的斷橋之上,只見一個小小黑點越來越近、越來越近,直到顯露出一個小小身影,扛著一把巨大的鐵鏈石刀--
染紅霞“呀”的一聲輕呼,突然被橫抱起來,耿照頭也不回,發足向岸上狂奔!
“二掌院得罪!事出突然,還請見諒!”染紅霞不及責他唐突,就著頸窩向后一瞧,碧湖已奔至斷口,一躍而起,石刀往湖間橋基一撐,連人帶刀越了過來!
廊橋盡頭,黃纓還扶著采藍慢慢行走,眨眼間耿照已至,只聽懷里染紅霞急道:“快……快放我下來!你背采藍逃走!”耿照登時醒悟,連忙將她放下,一把抄起采藍。采藍回頭一看,失聲尖叫,旋又暈死過去。
那把石刀寄生到碧湖身上之后,似乎又擷取了碧湖身輕如燕的優點,一反巨漢行動遲緩的缺點,動作不知快了多少倍,越過斷橋后僅僅幾個起落,距耿照等已不足十丈。
染紅霞指著身后小山頭上層層迭迭的建筑,對黃纓叫道:“帶采藍和這位耿兄弟去掌門閉關處避難!沿途遇著其他人,也都一并帶去。”黃纓點了點頭,轉身就跑。耿照卻未跟隨,只問:“二掌院你呢?”
染紅霞微微一笑:“我將她引開,少時便至。”見他不肯舍己離去,心中一動,又道:“我輕功遠勝我師妹,要逃不難。有你們在,反而累贅。”耿照這才放了心,負著采藍去追黃纓。
染紅霞存了舍生之念,心中暗禱:“碧湖,你知道師姊一向疼你。你雖被妖邪附了身,愿你良善體貼的心腸莫盡舍去,師姊一定不傷害你。”雙手握緊昆吾劍,擺開架勢、一力當關,被雨打濕的紅衫在風中獵獵飄揚,果不負“萬里楓江”的豪氣與美名。
小碧湖扛著刀,飛步疾奔而來,染紅霞覷準來勢,咬牙揮劍迎上,誰知碧湖卻一躍而起,倏地越過她的頭頂,徑往山頭的屋舍處奔去!“師……師姊!”黃纓驚慌的語聲透雨傳至,風中聽來倍覺凄厲:“她……她一直追我們!一直……一直在追我們啦!”
染紅霞一擊失的,差點失去平衡,好不容易穩住身子,卻見碧湖一路銜尾,耿照背著采藍、手挽黃纓,始終離碧湖有三五丈的距離。倒是沿途有許多躲在屋舍里的女弟子們聞聲出來觀視,碧湖石刀隨意一揮,雨簾間鮮血四濺,不知殺傷多少、又死了幾個,莊院里一片嬌聲哀喚。
染紅霞急著大叫:“都進屋去!都進屋去!”忽覺僥幸:“這少年……好俊的腳程!”她見耿照年紀輕輕,料他撐持不久,一咬牙拔下金釵,“颼!”朝碧湖背心射去!還怕下手重了,特地留力五成;誰知碧湖好比背后生眼,身子一讓,輕松避過。染紅霞接連出手,俱都無功。
碧湖速度不減,倒是黃纓已疲,雙方距離更近,惹得她驚叫連連。耿照回見一路三三兩兩倒著女弟子們,個個死活不知,心想不是辦法,對黃纓叫道:“我們不去山頭了,到外廳去!”
黃纓嚇得魂飛魄散:“你……你瘋啦?我不要,我不要!”無奈耿照力氣大得驚人,身不由己,被他拖得掉頭,貼著一幢屋角轉了大彎。碧湖動作雖快,卻似乎不會轉彎,徑直追出十丈余,這才歪歪倒倒轉了個方向。
一消一長間,耿照攜二姝奔下小丘,與迎面追來的染紅霞會合。
“怎不聽我的話?”染紅霞接過黃纓的小手,扶著她的小蠻腰繼續奔跑,語帶責備:“若教那……教碧湖追上,這可怎么辦才好!”黃纓得她真氣一渡,頓時緩過氣來,哇哇大叫:“紅姊,不是我,是他!”
耿照背著采藍,與染紅霞并肩齊奔,突然開口:“二掌院,那位碧湖姑娘一直追著這兩位,若然引至貴派弟子聚集之處,死傷必慘。我們還是逃到外頭去好了,先離此地,再找安全之處避難。”
黃纓得二師姊的內力相助,精神大振,又惱他帶自己犯險,嘴上不饒:“上哪里去?你家么?”耿照認真想了片刻,居然大點其頭:“敝城主上是封爵王侯,流影城內有五千精甲駐扎,城下又離東海道護軍府甚近,倒是個避難的好地方。”黃纓哼哼冷笑,一想這人呆得生趣,居然連抬杠也分不出,想著想著忍不住一聲噗哧,這回倒是真心笑了出來。
染紅霞聽他說得有理,暗罵自己胡涂,又想:“這少年根基不惡,不知是誰的門下?于奔行之間猶能開口說話,殊不簡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