獨孤峰見他神情大變,心中得意,忍不住露出疾厲之色,寒聲道:“你方才說過“也有把百姓當畜生看待、奴役驅趕之人”這句,是也不是?”
“世子,我這話……這話到底是諷了誰呀我?”胡彥之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。
“還能有誰?”獨孤峰冷笑:
“能驅役人民的,只有朝廷!說這話就是諷政!”
胡彥之卻一臉茫然,歪著頭直掏耳朵:“誰呀?”
“朝廷!”獨孤峰聲色俱厲。
“朝廷?我說了朝廷什么呀?”
“把百姓當畜生,奴役驅趕!”
“啊?誰把百姓當畜生,奴役驅趕?”
獨孤峰氣得七竅生煙,鐵青著臉揪住他的衣襟,一把拖到面前,嘶聲大吼道:
“是朝廷!是朝廷把百姓當畜生,奴役驅趕!你聽清楚了沒有!”
霎時間,整座院落里靜得鴉雀無聲,一干多射司的槍衛們愕然回頭,睜大眼睛,除了晚風吹拂、炬焰燒竄的聲響外,誰都不敢開口多說一句。
胡彥之“噓”的一聲,伸指往唇上一比,低聲說道:“世子留神。你若是出言諷政,小心落了個大不敬之罪,抄家滅族且不說,只怕還要連累許多人。好在這里聽到的也不算多,抄起刀子一股腦兒殺光也就是了,不怕不怕。”
獨孤峰額角青筋未退,兀自脹紅脖頸,怒不可遏;片刻才省起自己竟口出大逆不道之言,若有哪個心懷不軌的偷偷報上鎮東將軍府或東海護軍府,難保不會惹動父親或外祖父的政敵,借此大做文章,生出許多事端。
他越想越是心驚,回過神來,才發現滿背是汗,森寒的目光遍掃眾人,不覺流露殺意。胡彥之本是隨口戲耍,此際卻有些心寒,暗忖道:“看來,這小子竟是頭青眼狼。不過是句玩笑而已,他卻動了殺心!”
“這是怎么了?”
一聲嬌柔驚呼,一陣若有似無的幽幽梅香漫出廳堂,橫疏影披著一襲玄黑大氅,裊裊娜娜地走了出來。那黑氅雖然包裹得密不透風,將她腴潤曼妙的身段盡皆掩去,卻依然露出一雙踝骨渾圓、膚如細雪的腳兒來,套著小巧鮮嫩的鸚鵡綠繡鞋,益發的嬌妍可人。
眾多射司的兵士們一見她來,不覺一愣,怔怔盯著那裸露小半截的雪膩足踝,滿眼目迷;然而回神一悚,紛紛低頭垂兵,躬身退到一旁,再也不敢多瞧。瞬息間,滿院幾十條大漢俱都俯首,猶如泥塑木雕,并肩齊列,一動也不動,風中只余“砰砰”的心臟鼓動聲響,撞擊之猛之劇,幾乎能想象熱血奔流的模樣。
橫疏影揪著氅襟抵御寒風,另一只纖纖素手一揮,淡然說道:“這是我歇息的地方,誰讓你們進來的?通通出去!”多射司的槍騎隊長不敢違拗,沖獨孤峰及二總管一躬身,率眾退出院門,隊伍井然有序,院中片刻無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