耿照在黑暗的林道間奔跑著。他全身真氣鼓蕩,似將爆體,耳膜眼中脹出駭人血絲,視力、聽力俱都失去作用,憑借本能向前狂奔。
薛百螣的雷丹爆發,澎湃的雷勁一瞬間灌入全身筋脈,按理應將五臟六腑燒成焦炭,腔子炸得星星火火,燃血而亡。然而他一頭撞上耿照的胸口,奔騰的雷勁亟欲尋找一處出口,便從頭頂百會穴直貫耿照胸前的膻中穴,竄入任脈。
外力一侵入體內,碧火功的先天胎息自行發動,不外乎是保護筋脈,又或化解雷勁。但紫度神掌與碧火神功原是同源,真氣的結構、生成等都極為相似,雷勁入體的一瞬間,碧火功的護身氣勁難分敵我,竟被一舉突破,硬生生灌入耿照的任脈之中。
按說耿照的五臟六腑也應被雷勁所焚,卻因紫度掌與碧火功乃一體雙生,他的碧火真氣已修練至首關心魔三日大限的境地,體內的筋脈、氣血已略具神功雛形,比之薛百螣的經脈臟腑,更接近岳宸風的身體;練有神掌之人,本就不受雷勁所傷,否則一運雷掌,豈不先燒死了自己?
由于紫度掌、碧火功奇妙的同源特性,自薛百螣頭頂竄來的雷勁騙過了耿照的護身氣勁,得以長驅直入,如入無人之境;但耿照練的碧火功卻也騙過了入侵的雷勁,燃血爆體的恐怖特性消弭于無形,轉化成一股純粹而巨大的能量!
這雷勁出自岳宸風之手,在薛百螣體內養了幾年,吸收白帝神君的氣血茁壯,威力何其強大!一入耿照體內,仿佛是巨漢爬進了小屋,雖是熟悉的自家房舍,總是不舒適也不合住,索性動手擴建起來,直到能容下自己這龐然之軀為止--
耿照正逢碧火功的首關心魔,真氣在這三天里急速成長,筋脈的拓展卻跟不上內息;而明棧雪的破解之法,便是以其強大的根基,引導他體內的真氣作周天循環,加速易筋拓脈,好比管子的容量不敷使用,便使口徑變粗變大,即使長度未變,也能容下更多的水。
此刻雷勁所為,正是如此。
但雷勁畢竟不具智識,粗暴地灌入體內,硬生生將筋脈撐擠開來,那痛苦猶入萬針入體、又戳上軟麻痛筋,耿照幾乎疼暈過去,偏偏意識又閉之不起;朦朧間遁入虛靜之境,福至心靈,自然而然使出了“轉化訣”。
那〈通明轉化篇〉的心訣,連無比珍貴的先天胎息都能轉化吸收,相較之下,雷勁縱使狂悍兇暴,不過是“量”上取勝,以“質”而言,遠不及先天胎息致密精純。
耿照抱持著虛靜之心,在雷勁瘋狂撐擠筋絡的同時,也一點一點將其化去,轉為碧火真氣。起初進境緩慢,越到后來彼消我長,化消的速度越快,一個時辰后不但已將薛百螣的雷丹悉數化去,更有小部分內力度入耿照體內,也被轉化為綿密厚實的碧火真氣。
耿照因禍得福,禍根卻未完全根除。
雷勁助他易筋拓脈是機緣巧合,但畢竟不是有知有識之物,在他體內橫沖直撞半天,與其說開拓,倒不如說是破壞。
耿照全身筋脈有七八成發生劇變,便在這七八成筋絡之中,也不是每條都平均拓展,而是雜亂無章,雷勁到哪兒,便撐擠到哪兒;若換了筋骨稍弱之人,早已吐血而亡。
易筋拓脈進行得七零八落,但耿照吸化雷丹與薛百螣的小部分內力后,碧火真氣益形壯大,首關心魔非但未解,反而更加嚴重。原本只是內力運使不由心、進境停滯的小毛病,眼下卻像沸滾已極的蓋鍋熱水,隨時都有谷爆丹田的危險。
千鈞一發之際,耿照大喝一聲,擊碎了削薄的石墻,無視于漱玉節與何君盼前后夾擊,如神龍般破頂而出,矯矢沒入夜空。
說來也巧,漱、何二女掌力皆非泛泛,連手一擊,澎湃的碧火真氣應運相抗,得以發泄,不知不覺減輕了體內的巨大壓力;跑著跑著,神智偶一恢復,才發現來到娑婆閣前。
那擁有綠黃魔眼的黑衣人從樹頂一躍而下,聲如夜梟。
“怎么,今兒來得這么早,是皮癢了想讓老子撓撓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