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謀深算的白帝神君余光一瞥,見漱玉節身姿不動,凜秀如梅,玉一般的白皙柔荑卻悄悄按上腰間的“玄母”長柄,冷笑之余,亦不免微露贊許:“事到臨頭,鎮日拜佛的柔弱婦人也有吞噬狼群之心!”內堂中一人悄悄穿出,閃至門邊,手按劍柄蓄勢待發,卻是弦子。
眼看避無可避,連人帶馬將被鞭風掃成兩截,陰宿冥不慌不忙,掣著腰間的斬魔青鋼劍橫里揮出,連著鐵鞘迎風一擊,憑空“啪啦”一響,震得眾人氣血翻涌,功力稍低的都不禁退了一步,還有自口唇、耳鼻中溢出血珠的。
鱗皮響尾鞭被那青鋼劍一抽,竟爾倒甩回去,當中毫無轉折消停,千鈞巨力瞬間消弭于無形,颼颼一陣旋繞疾響,才又纏回主人臂間。
一人悄立在屋脊上,冷然道:“索命求償,應由敝門親取,不勞鬼王費心!”
陰宿冥還劍于腰,駐馬抬頭,忽然開口:“你是何人?”那人冷道:“黃帝神君座下、土神島四使之一,人稱“奎蛇”冷北海便是。”
陰宿冥點頭:“好本事!本王記住你了。”遙遙沖漱玉節一頷首,笑道:“宗主座下,果無虛士!待此間事了,本王再行領教。請。”
群鬼拾起鬼火青燈,簇擁著地獄道的冥主策馬而出,轉頭一陣山風忽來,不只是前頭引路的青蝠血燈籠應聲熄滅,就連浮在虛空中的碧磷鬼火也都消失不見,黑暗中什么都沒有、什么也不留,仿佛適才的群鬼尖嚎只是一場駭人惡夢,真假難分。
冷北海躍下房頂,青白的瘦臉上神色淡漠,低著頭徑朝黃島諸人處走來,模樣極不顯眼,當真是稍一閃神便要錯失其所在;若非親眼目睹,誰也料不到方才是此人露了一手“迎風斷首”的絕技,為五帝窟挽回顏面。
杜平川知神君一向不好殺生,湊近何君盼耳邊:“此際須好生慰問,切莫寒了家臣之心。”何君盼“嗯”了一聲,若有所思,并未回口應答。
冷北海走到她跟前,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,雙手按膝,低道:“小人未得神君的指示,擅自出手,請神君責罰。”也不看漱、薛二人一眼,仿佛滿堂之上,只有何君盼是自己的主人。漱玉節神色自若,仍是一派恬靜優雅,溫婉的姣好玉容看不出喜恚,倒是徹入內堂的幾名潛行都女衛忿忿不平,怒上蛾眉。
杜平川正盤算該如何與宗主交代,渾沒料到冷北海竟有這么一著,趨前一扯他衣袖,低聲道:“快快起來!宗主在此,莫要添亂。”冷北海面無表情,竟來個相應不理。
早在岳宸風控制五島前,漱玉節便飽受“得位不正”的流蜚所苦,各島在臺面下斗得烏煙瘴氣,才給了外人可乘之機。岳宸風來了之后,漱家也拿不出解決的法子,只能帶頭“忍辱負重”,像冷北海這樣心有不服者,四島中所在多有。這回伏擊耿照一行的任務,就屬土神島損失最慘,四位敕使之一的曹無斷左手成殘,一身藝業廢去大半,在五里鋪、龍口渡頭折損的也都是黃島的人馬,身為帝門之主的漱玉節卻姍姍來遲。冷北海不滿已極,悶了幾日,終于在今晚爆發。
杜平川暗嘆:“在這當口,你鬧什么意氣!”心知勸他不住,面上不動聲色,趁宗主一垂眸,抬頭望了薛百螣一眼。
須知岳宸風貪得無厭,別說是十名血統純正的美貌處女,再獻上一百名他也不嫌多。那紅島的符赤錦,昔日也是從夫守節、規規矩矩的嫁婦,岳宸風硬是用強霸占了她,五帝窟的一眾高手也只能眼巴巴看著,誰也阻止不了。
倘若得罪了漱玉節,難保她不會獻出何君盼,做為鞏固其宗主寶座的祭品,換取岳宸風的加倍信賴。雖說此例一開,少主漱瓊飛、乃至于漱玉節自身都有危險,證諸其過往的厲害手段,這點卻不能不防。
--大敵當前,決計不能內斗!
這就是杜平川牢牢把持的原則,一貫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