殺人者竟是點玉莊四塵之首、倒拖金刀的“筆上千里”衛青營!
聶冥途嗜血殘毒,平生殺人無算,在號稱“天下至陰之地”的集惡道總壇--背陰山棲亡谷打滾了大半輩子,對陰邪之物極具靈感,瞬息間一股寒意掠過心頭,卻是自他藝成出道以來未曾有過、壓迫至極的逼命之感,竟生出了暫避其鋒的念頭。
那青袍書生不過二十出頭,修為、歷練均不及堂堂狼首,但他生性謹慎,遲疑不過一瞬,突然點足倒退,飛也似的掠出林間空地!
“好明快的決斷……可惡!”
聶冥途見他二話不說立即走人,吃驚之余也跟著要離開,豈料原本動作僵硬的衛青營倏然抬頭,披面亂發中射出兩道青熒冷芒,空洞的目光猶如鬼魅,仿佛盯上了他滿身陰邪之氣,揮刀徑朝聶冥途而來!
“照蜮狼眼”是當時邪道一等一的萬兒,那“筆上千里”衛青營不過是個土財主出身、走報機密的情報販子,兩人武功天差地遠,若在平日,恐怕連堂堂一決的資格也無。此時赫見衛青營揮刀撲來,聶冥途第一個念頭居然是:“打……打不贏!這個家伙……老子不是他的對手!”
縱橫邪道十余年、大小曾歷百余戰的喋血生涯,將狼首瞬間萌生的求生本能與經驗判斷濃縮成一個字,足以決定生死關鍵的一個字--
(逃!)
此生頭一次,統率無數猙獰惡獸的“照蜮狼眼”聶冥途選擇了不戰而逃。
這個決定拯救了他的性命,卻無法拯救其他人--從山下追殺赭衣少年的那撥水匪,恰恰在此時闖了進來,后頭還跟著另一撥援兵,人數在黑夜中難以算清;一遭遇手持金刀的衛青營,頓時掀起一場鮮血潑濺、肢首亂飛的恐怖屠殺……
◇◇◇
蒼老低啞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著,伴著呢喃似的緩慢語調,很難想象老人所描述的簡直是一幅活生生的人間煉獄。在那個充斥鮮血哀嚎的夜里,出乎意料地有著皎潔的月色,仿佛是一出刻意為之的諷刺劇,一切荒謬的情境似都滿溢惡意,令人不寒而栗。
陰宿冥身子微微前傾,雙掌交迭,墊著尖尖的下頷,仿佛被老狼主話中的魔力所懾,喃喃道:“那……是什么?是什么東西,改變了衛青營?”
“三十年來,我幾乎夜夜都夢見那一晚,又回到那個血流漂杵的月下林地,不斷思考你這個問題。”聶冥途低聲道:“沒人告訴我那是什么,我也再沒有機會問一問你那死鬼師傅,但我以為他想讓我和惡佛一看的,就是改變了衛青營的那物事。”
“說不定,我們根本就問錯了。”
老人淡淡一笑,垂落稀疏銀眉。
“不是什么東西改變了衛青營,而是“衛青營變成了什么”。”
“那夜非常詭異。我施展輕功,原本已逃離了現場,讓追殺赭衣少年的那一伙去面對衛青營那個怪物;但不知為何,后來我又忍不住折了回去,才發現那搶先逃走的青袍書生也回到現場。
“他提著鮮血淋漓的長劍,躲在樹叢之后窺視,一雙眼睛睜得老大,迸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光芒,蒼白的面孔扭曲猙獰,便如惡鬼上身一般。你如身在現場,或許會發現我的表情也與他一樣;極有可能,我們都想到了同一件事上--
“倘若……倘若能控制這種力量,制造出一群如衛青營那樣的鬼東西,莫說是一統七玄七派,就算要打天下、做皇帝,哪有什么辦不到的!衛青營不過一鄉紳土霸、鉆營之徒,武功稀松平常,那口金裝龍形刀更是中看不中用的蠢物,但這一人一刀在那一刻卻化身為戰神,兩撥二、三十人就這樣成了一灘稀爛血肉,無一生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