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招的瞬間,耿照只覺渾身氣血一震,某種無形的生命能量被撞得劇烈震蕩,只差一點便要離體散出;那能量蕩出身軀之時,仿佛發落齒搖、血肉干枯,舌底焦苦如焚,體內虛弱到悶痛不堪的程度,直到蕩回時才又活轉過來。生命精元擺蕩欲脫的當兒,連動一動手指頭也辦不到,只能蜷著身子嘔吐呻吟,防衛之力比初生的嬰兒還不如。
符赤錦一擊得手,喜動顏色,彎細的柳眉一挑,脫口道:“好……好厲害!”對此門功法所造成的損害不明就里,不敢再點他的穴道,徑提衣領放落床板,為他撫摩背心推血過宮,淡然笑道:
“典衛大人,今兒再給你上一課。女子不管如何放蕩下賤,但凡無端端投懷送抱的,其中必定有詐。”
耿照無法開口,只能伏在榻上荷荷吐氣,蒼白的臉龐沁滿冷汗,兀自痙攣。
符赤錦替他號過了脈,取手絹拭去汗漬,輕嘆了口氣。“對不住啊,我也是頭一次試招,不知道威力忒大,你可別怪我。據說碧火神功有通天之能,你的心脈既未受損,想來是死不了的。”
他雖然無法說話,耳朵還是清楚的,聞言心生一念,突然明白過來。
(她使的,便是那一頁“赤血神針”的功法!原來……這就是赤血神針!)
符赤錦不知他心中駭異,拉開被褥替兩人蓋好,又解下床牖系繩,放落紗帳,探入一張巧笑倩兮的雪白嬌靨:“等你恢復體力,趕緊帶弦子出城,別在這兒枉送了性命。弦子是騷狐貍的心腹,身上必有“豨蛇煙”的解藥,你且搜一搜,找一只像是胭脂粉盒、貼身收藏得最緊密之物便是。
“那藥本身就是劇毒,務必小心使用,先用指甲挑一點擱在舌尖,若覺刺痛便是過量,須立即以茶水沖去,絕不能咽入腹中;將藥置在她的舌底咽上,隨津唾緩緩化入,一個對時內便能全解。想教她醒得快些,把藥盒湊近鼻下,包管一嗅即起。”
“你……為什……救……我們……”
“我為什么要救你們?”符赤錦嬌軟的喉音自帳外傳來,漸行漸遠;明明是笑語如鈴,其中卻透著一股怕人的冷。“你弄錯啦,典衛大人。我不殺你們,只因為全無必要,你若是礙了我的事,有幾條命也不夠死。少自以為是了!”
咿呀一聲門扉掩上,斗室里又恢復靜謐,只剩下耿照粗濃如獸的痛苦喘息。
他連呼吸都倍覺艱辛。自出江湖以來,耿照也算是多次打滾在生死邊緣了,但從沒有一門內外武功造成的痛苦,比得上方才符赤錦的銷魂一瞥。
那不是被內家掌力打中時的氣血翻涌,甚至不是刀傷劍創的銳利痛楚,而是他真真切切感受到身體里的某部份“壞掉了”,有什么被那莫名的細小物事一擊癱瘓,暫時失去了作用--呼吸、心跳、血液輸送,或是其他不受意志主宰,卻是維生不可或缺的機制。
“赤血神針”若是殺人于無形,“碧火神功”便是起死回生的祖師爺,痛苦不過半刻,體內癱瘓的功能即被碧火真氣一一接續。耿照從榻上一躍而起,運功檢查周身經脈,除了還有少許頭暈惡心、胸口氣郁之外,一切均屬正常,甚至沒有什么實質的損傷。
(奇怪!難道赤血神針之能,是讓人產生周身癱瘓的幻覺么?)
縱使滿腹狐疑,此地卻不能久留,況且還要把握時間搜查驛館,趕在岳宸風返回之前離開。弦子躺在床里,俏臉嬌斜、濃發披面,裸著一段玉一般的瑩潤雪頸,兀自昏迷不醒,耿照正想著豨蛇煙的解藥,忽然一怔:“符姑娘讓我“搜上一搜”,這卻要……怎么搜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