轟隆一聲,窗外電光閃動,耿照要退已然不及,身影陡被映在窗紙上。
門扉“喀搭!”迎風吹開,那身形魁梧的蓑衣人已佇于廊間,仿佛自來便在那兒似的;院中原駐足處雨幕淡薄,似還有個空靈靈的人形在,直到他開口瞬間,紛落的雨水才將殘跡洗去。
“人呢?”滴著水珠的笠緣下喉音滾動,宛如獸咆。耿照尚未接口,來人虎目微睨,見房中齊整一如既往,不似有打斗痕跡,放心點頭:“那你可以死了。”蓑衣翻起,瞬目間鐵爪竟已束喉,余勁所至,耿照的背脊“砰!”重重撞上粉墻!
(好……好快!)
同使爪力,此人卻與狼首聶冥途的“狼荒蚩魂爪”不同,勁力強絕霸道,以耿照現時功力,爪間竟難求生,被扼得束息吐舌、目滲血絲,怕在氣絕之前,筋骨已被硬生生扼斷!
耿照抓住來人腕臂,逆運“碧火神功”心訣,忽聽那人怪叫一聲,“唰!”松手疾退,開口時聲音已在門外,沉聲咆哮:“你這是什么邪術!”頻頻甩動臂爪,如遭電殛。
耿照接連替阿傻祓除雷丹、替符赤錦種入陽丹,對“紫度雷絕”、“火碧丹絕”兩門武功的關連體悟更深,雖不能自行悟出紫度神掌的心訣秘奧,對其理卻非一無所知。他放不出雷勁,便以逆運碧火真氣的法門,引動對手全身氣血共鳴,果然一舉奏功。
奇襲得手,耿照撫著脖頸背靠墻壁,擺出接敵架勢,以防來人那鬼魅般的攻擊速度,爭取時間調勻真氣;耳目一恢復靈便,忽嗅得屋里一股濃烈獸臭,如獸毛浸水。凝目望去,門口的巨漢解下蓑笠,反手扔至廊下,屋外電閃雷鳴,一道青芒劈落,映出來人形容--
身長近七尺,肩闊腰窄、雙臂如猿,手掌異常粗大,十指的指甲焦黃如骨質,尖鉤微彎,勝似獸爪;通體生滿剛硬白毛,夾雜漆黑虎紋,頭顱寬扁、吻部突出,一雙黃眼熠熠放光,烏瞳豎如棗核,僅只一線,仿佛貓眼。
這哪里像是個人?簡直是后腳撐立、緩緩站起的一頭白毛巨虎!巨漢咧嘴一笑,以舌舐唇,露出四枚尖銳虎牙,輕咆中帶著痰唾滾動的呼嚕聲響:“有趣!”白影一閃,爪風已至!
盡管耿照早有準備,這下仍快得超過眼力能及,所幸碧火真氣的先天感應不囿于五官知覺,眼耳未察、手腳已動,銅墻鐵壁般的“榜牌手”一出,硬生生格住獰惡爪勢。
虎形巨漢一擊不中,獸爪如暴雨狂風,更不稍停,牢牢將耿照壓制在屋角,爪上卻無先前巨力。耿照以“不退金輪手”應付,斗得片刻,恍然大悟:“他在指爪著體的瞬間才發勁。游斗須兼顧速度,便不能使出全力!”
須知武學中,“速度”與“力量”既是相輔,亦有相悖:一擊決勝,速度即是力量,但到了纏斗拆招時,卻是快拳不重、重手難持,須擇一而專,難以兼得。巨漢的速度似聶冥途之上,爪力又大得駭人,內功修為卻未必高過狼首,其中必有蹊蹺。耿照初遇時不由驚心,直到此刻才瞧出端倪,信心漸復,竟與巨漢斗了個旗鼓相當。
耿照驚魂甫定,已認出此人身份,不敢拔刀,只得施展拳腳固守,以保不失;又換過十余招,益發奇怪:“我不敢全力施為便罷,他出手亦有保留,卻又是為何?”他雖知巨漢是誰,巨漢卻決計不知耿照何許人也,既動殺心,斷無容情之理。
斗得片刻,虎面巨漢呲牙一笑,點頭贊許:“好功夫!”路數倏變,易爪為掌,所用招式與耿照一模一樣,亦是“不退金輪手”!
耿照暗自心驚,本以為他與狼首一般,亦不知從何處得了《薜荔鬼手》的密傳,忽覺不對:巨漢與他所使“一模一樣”--并非同以鬼手對拆,而是耿照右手一動,他左臂便隨之而出,招式相同、方向相反,幾乎是后發并至,渾似攬鏡自照,難分彼此。
(這是……“鏡射之招”!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