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宸風仰天噴出一口血箭,“登、登、登”連退了三步,腰腿微屈,勉力維持不倒。
白額煞將地面撞出一處陷坑,周身電流竄閃,毛孔中飄出屢屢煙焦,似將血沸。
他在坑中痛苦慘嚎,連起身爬出亦不能夠,勉強支膝跪立,忽將兩只爪子插入腹間,再抽出時只見指爪間耷黏著兩團焦油也似的異物,兀自滾竄著耀目電蛇,分不清是燒爛的臟器抑或血肉;腹間大洞不住竄出血霧飛煙,半晌雷勁消失不見,才慢慢淌出鮮血來。
岳宸風見他竟親手將體內雷勁潛伏的血肉挖出來,駭異之余,不禁蹙眉:“此法就算能將雷勁的影響降至最低,然而丹田被利爪穿破,何異于自戧?”果然白額煞嘿嘿兩聲,大股鮮血自口中涌出,身子緩緩坐倒,頭頸低垂,再不稍動。
符赤錦哭叫道:“二師父!”
岳宸風猛然轉頭,邪笑道:“急什么?下一個便是你了!”咽下涌上喉頭的一口鮮血,正欲撲向前去,驀地“啪!”一聲,一道影弧迎面掃至,他舉起左臂一格,颼颼幾聲,鱗皮響尾鞭的末梢已在臂鞲上纏繞數匝,皮革被銳利的鞭風劃開,裸露的暗褐肌膚掠過一抹烏金暗芒,連一絲血痕都未留下。
岳宸風運勁一奪,冷北海已無相持的氣力,鞭柄脫手,虎口迸出鮮血。
“你搶著先死么,冷北海?”岳宸風冷笑道。
“說不定是你先死,岳賊。”他蒼白的瘦臉渾無血色,兀自抿著一抹冷傲蔑笑,仿佛重傷無力、性命垂危的不是自己,而是矗立在前方的黃島死敵。
岳宸風罔顧伊黃粱的警告,妄動十成真力,吐血怪癥不定何時爆發,他才是一刻都不能再耽擱之人;足尖一挑,重握赤烏角刀,猱身撲向冷北海!
誰知冷北海竟似出神,站著一動也不動,赤烏角加上岳宸風的身法勁力,銅牌鐵楯也擋不住,況乎血肉之軀?巨大的刀頭“噗!”搠入腹中,旋又透背而出,兀自不停;岳宸風飛步推送,轉眼巨刃貫出逾半,血染烏鋒,滑順如涂抹膏脂一般,幾乎令他撞進冷北海懷里,不禁放聲獰笑:
“你還沒死透么?冷--”語聲未落,一股難以言喻的銳痛穿入左眼,視界倏地黑去一半;岳宸風這才意識到已遭暗算,唯恐那物事穿眼入腦,忍痛撤刀止步,猛地向后一仰!
一根沾滿血珠的發絲被拉出眼眶,積垂飽膩,隨風散紅。
發絲末端含在冷北海口中,他蓄著一口真氣不散,任由刀鋒透體,算準距離貫勁于發,柔軟烏絲頓成鋼針,待岳宸風將雙目送上針尖--
“千耀蛇珠”本就是一部獨特的運勁法門,是他自“守風散息”中所悟。將柔絲每隔一尺綁上鞭身,揮動之際灌注功勁,鞭索上如綴鋼針,隔空傷人于無形,堪稱防不勝防。巨刃透體,冷北海身子一顫,心知性命將盡,飛快拔下另一根鬢發,忍死刺向仇敵!
為這路鞭法命名的神君大人并不知道,讀書不多的冷北海后來幾乎翻遍了藏經閣內的文武典籍,遇到訓詁、字書之類的艱深古冊,便央人逐字逐句地翻譯解釋,想窮究這四個字的意義,以不負神君親自為鞭法所取之名,才發現“蛇珠”還有另一層意義--
蛇珠雀環,指的是報恩。
從那天起,執拗的青年便暗自發誓,要以性命來回報男子對自己的知遇之恩。他在每一次的任務中小心珍惜自己的生命,總是選擇萬無一失的方式來達成任務,小心謹慎、步步為營,是為了等待一個值得一死的機會,直到今日。
岳宸風的左眼珠幾被刺穿,針尖只差分許便要入腦,料不到冷北海尚有余力,完全無法招架,咽喉一瞬間被刺,發絲卻軟綿綿地一折;冷北海身子抽搐,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一絲內息忽然消散,撮指空擊他喉頭,手上已無勁力,恨聲道:
“皇天無眼!”心猶不甘,一口鮮血噴出,如無數鐵珠砸碎在岳宸風面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