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些年來我們都在猜想,主上是真的瘋了,還是做戲?我是這樣,或許慕容也是。”
她收起沉湎往事的口吻,杏眸凝光,望著身前的小情郎。“慕容柔將你調入鎮東將軍府,決計不只是利用你的高明武功,來替代岳宸風而已。
“你出身本城,又號稱是武登庸的傳人,而妖刀一事牽涉東海七玄……這些,都是慕容柔亟欲拔除的對象。若由你身上著手,運氣好的話這枚楔子打將下去,不定能剖開三條硬樁,徹底除去他長年的心頭大患。
“你要留神,慕容柔所說的每句話、讓你做的每件事,都可能別有用心,定要想清楚了才能行動。你不能信他,也不能信主上,我不在你身邊,不能為你一一解破他們的心計,你要靠自己找出路;臨危死生不過一線,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。姊姊這樣說,你明不明白?”
他本想問刀皇蓑衣笠帽,忘棄紅塵,何以也是一患,隨即醒悟:武登庸是北軍統帥、金貔遺族,泛舟江湖并不能讓朝廷對他稍稍放心,一日不見此人的首級,這事便不能算完。或許刀皇謝封隱遁,便是看透了這一點罷?
“姊姊放心,我理會得。”耿照收起旖旎心思,鄭重點頭,忽覺有趣:“我原以為姊姊會讓我離慕容柔遠遠的,以免我蠢笨得緊,誤中了陷阱。如姊姊與慕容將軍這般心思,我是一輩子趕不上了,讓我待在他身邊,姊姊能放心么?”
“把你圈在溫室,不是真愛你。雛鷹幼獅,不能以雞犬看待。”
橫疏影一咬唇珠,垂頸入懷,雪膩的乳肌綿厚溫香,滿滿堆在他胸前。耿照只覺胸口微濕,似濺上幾點溫漬,正欲將玉人擁起,橫疏影卻緊摟不放,猶如執拗的小女孩。
“我在你那么點兒大的時候便識得你啦,把你當成是我那緣淺的小弟,每當思念難禁,又或覺得自己扛不住了,便到長生園去看看你,喘口氣兒,是你讓姊姊捱過這飄泊異鄉的十來年,我何嘗不愿意讓你待在流影城里,就在姊姊眼皮子底下,平平凡凡、平平安安度日?
“可你注定要做大事的,不能阻卻你的成長。姊姊每天忍著擔驚受怕,要跟自己說上幾百遍幾千遍的“如此我絕不后悔”,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外頭闖蕩,去受傷、去冒險,去磨礪出你的英雄氣概……”
她的嗓音悶膩如夏雨,吐息呵暖了他的胸臆。
聽似微咽,又像是帶有一絲驕傲滿足的笑意:
“那種感覺比死還難受。你知不知道,姊姊心里有多不舍?”
◇◇◇
耿照到二更時分才離開棲鳳館,姊弟倆濃情繾綣、難舍難分,床笫間極盡香艷,仿佛重會無期,不愿留下丁點遺憾。臨別時橫疏影神色有異,欲說還休,全被耿照瞧在眼里,柔聲殷問。
她猶豫半晌,搖頭笑道:“不妨,姊姊以后同你說。眼下最要緊的,便是三乘論法別出亂子,這點我們與慕容柔利害一致。皇后娘娘若在東海有什么差池,慕容柔、遲鳳鈞固是株連九族的死罪,流影城也脫不了干系。”
“我瞧皇后此行種種安排,似有些蹊蹺。”
橫疏影撫著他的面頰,嬌嬌偎在他懷里,抬望小情人的眼神既驕傲又迷醉,滿是欣喜。“我的好弟弟不是孩子,是偉丈夫啦,姊姊好歡喜。”嘻嘻一笑,閉目咬唇:
“你瞧得一點兒也沒錯,皇后此行的確不為三乘論法,她指定修建這棟棲鳳館、單獨召我前來……這些,都是為營造“鳳駕在此”的假象。若我料得不錯,她明日必會稱病不出,繼續拖延與慕容柔見面的時間,恐怕將拖到大會召開前為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