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副武裝的油兵子或扛旗或掖槍,馳過耿照身前時紛紛頷首,聊作致意,行進間仍怪聲不絕:“大人!你挺帶種的嘛!”
“下回再打赤煉堂,記得算老子一份!”
“大人的相好真不賴!一個比一個俏!”
“那小妞給老子摸摸屁股,十個赤煉堂都打了!”
“你摸馬屁股吧你!也不撒泡尿照照什么德性。”激塵之間,放肆的哄笑遠去,不時夾著羅燁的鞭聲斥罵。耿照苦笑著,身后弦子無聲無息走近。“……需要讓他們摸嗎?”她皺著柳眉回看腰后,似想為攻打赤煉堂多盡一點心力。
“不……不用。先不用。”
“嗯。要的話再跟我說。”可能是“十個赤煉堂都能打”的說法真的有打動她,俏麗的男裝少女考慮過屁股的強度應該可以讓三百人摸一摸之后,開始覺得這筆交易能做。
“……好。”其實他只是想趕快結束話題。
染紅霞要回水月停軒的旗艦“映月”,耿照本想將崔滟月帶回朱雀大宅安置,她卻有別樣心思。“你目下為鎮東將軍辦差,赤煉堂亦仰將軍鼻息。大太保說得一點沒錯,赤煉堂若是借由將軍向你施壓,將軍會做何打算,猶在未定之天。”染紅霞淡然道:
“本門身在江湖,辦起事來比公門中人方便。慕容將軍要向水月一派討薛公子,怕還欠缺一個好理由。”
“這……”耿照為之沉默。
染紅霞的說法極具說服力,除此之外,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。慕容柔雖是狂狷已極,連當朝天子的帳也不買,卻非是莽撞之輩;相反的,他不但絕頂聰明,而且還相當務實。普天之下,若還有個人是他深深顧忌,行動前非考慮一下不可的,大概也就只有鎮北將軍染蒼群了。
論兵力,北關遠大過東海;論戰力,繼承獨孤閥最強私兵“血云都”之名的染家軍,恐怕是除西山飛虎騎之外,東勝洲大地上最可怕的勁旅。
染蒼群與他一殿為臣,兩個不善交際的人說不上交情,稟直相敬還是有的。王御史彈劾慕容柔時,皇城內有袁皇后替他說話,而皇城之外,就只有染蒼群上書,認為慕容是先帝指派的顧命大臣,一向忠謹守份、功在朝廷,所誣多是子虛烏有,甚至用了“佞謗”這樣嚴厲的字眼。
要動染蒼群的女兒,慕容柔多半是要考慮一下的。哪怕只有一絲猶豫,這也是別人所沒有的優禮了。“水月門下多是女子,”耿照兀自掙扎:“恐怕……恐怕有所不便。”
“沒什么不方便的。耿大人與沐四俠都曾在船上作客,豈有不便?”
他無話可說,只得由著她帶崔滟月離開。望著那抹修長窈窕的背影,心中說不出的沮喪,卻難出一句挽留的話語;恍惚入了城,回神已置身于四里橋畔。
耿照端起酒碗,骨碌碌地一口飲盡,酒汁入腹后一股辛辣醬香沖起,十分難受。見弦子有樣學樣、端碗湊近小嘴,一副毫無防備就想仰頭喝干的模樣,及時按住白皙的小手:“喝酒不好,你不能喝!這樣喝……會醉的!”酒氣涌出喉頭,不由得打了個酒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