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間嘩啦一聲,居中那只白燈籠一晃,一人陰惻惻道:“鬼先生!你弄了這么個局,是想陰死咱們?不是說去看妖刀么?怎地看出了這等麻煩!”語聲嗡嗡震顫。這把嗓音并不刺耳,甚至說不上特別,本該聽過就忘,但符赤錦卻忍不住伸手掩耳,比之前那個低沉如磨砂般的聲音更加難受。
鬼先生笑道:“在下無能!諸位若能擋下五百“指縱鷹”,自是不妨!”這幾句話未用真氣,幾乎被林風吞沒。
“切莫運功!”大師父的心語回蕩在她腦海。“隔空撥弦,聲動氣血!是血甲門的“箜篌血刃”!”
連大師父也不敢動用真氣,寧以青鳥伏形大法印心提點,可見其兇險。雷奮開首當其沖,足尖一點折腰抵地,堪堪避過迎面而來的無形音刃;適才被磕飛的那柄斷刀尚未墜地,陡被扯得旋起,仿佛光陰逆流,倒插雷奮開之背!
雷奮開再難無視,身形頓止,靴底“唰!”在地面刨出一道長弧,鏟土盈寸、煙焦縷竄,雙掌分擊左右,斷刀凌空斷成兩截,繪有三條滴血琴弦如“川”字的白燈籠向后震退,傳出一記悶哼,這回卻不再驚心動魄。
幾乎在同時,一道匹練寒光飆出橫列,快得身劍如一,連身前的燈籠青焰都沒晃半點,徑取雷奮開咽喉!
符赤錦尚不及驚呼,大太保掌底一翻,已將劍光拍落。這式“北闕三春”乃是死中帶生的絕招,掌勢生生不息,如寒冬中生機滅絕、春來仍能化育萬物;至于是怎生變出第三只手來,她自是無緣得見。
出劍者退回燈籠后,焰影搖出一襲緊身水靠,裹著玲瓏浮凸的曼妙身段,雙丸跌宕自不待言,蛇腰梨臀更是一絕,曲線潤滑如水,既有成熟婦人的韻味,又不失少女的緊致結實,教人難以移目。
符赤錦瞧著眼熟,心底暗笑:“騷狐貍老謀深算,鉅利未必能釣上鉤,偏偏舍不得死。一聽有五百名指縱鷹要來,哪肯冒一丁點兒險?”漱玉節黑巾蒙面,約莫是在雷奮開掌底吃了現虧,燈前半截劍尖指地,細窄的劍鋒閃著青芒,如蛇吐信,倒不急著二度出手。
但聽鬼先生笑道:“諸位!走脫此人,今夜有死無生,妖刀也甭看啦!此誠豪賭也,若無彩頭未免掃興。這樣,誰能取下這廝的性命,毋須取刀為證,便是七玄大會的座上嘉賓,共享號令妖刀的驚天之秘!”
燈籠間一人揚聲:“當真?”
“絕無戲言!”鬼面依然笑意迎人,連聲音都帶著笑。
“好!”一抹綠鱗袍影自燈后躍出,袖襕獵獵,矯矢如龍,揮掌似拏云探爪,倏自雷奮開頂門抓落!“老鬼,試試本座的“憑虛御龍落九霄”!”
(是她!)
符赤錦心念微動,認出是“鬼王”陰宿冥,那不遜男子的頎長身形兜頭擊落,襟袍呼嘯,先聲奪人,出手極是烜赫,渾不似當夜一口一個“小和尚”、快酸進牙里的醋意橫生--偏偏她的傻老爺聽不出來--她忽然意識到此人是集惡三道的正主,乃群鬼之首,不能以小女兒目之。
雙掌轟然一接,雷奮開膝彎微沉,兩足沒入土中,幾至足脛,抬頭冷笑:“就這樣?”勁力疾吐,將陰宿冥震了開來。另一名蒙面黑衣人自燈影中掠出,十指曲成鉤爪,欺他雙腳難動,徑取腰腹咽喉!
陰宿冥“咦”的一聲,不及回氣,再度猱身上前,單掌直取中宮,仿佛怕被他占了先。黑衣人側首冷笑:“兀那雛兒!不懂讓賢么?”聲音嘶嘎低啞,甚是蒼老,覆面巾上閃過青黃二色的異芒,兩只眼瞳竟非尋常顏色。
“狼荒蚩魂爪!是“照蜮狼眼”聶冥途!”大師父的聲音又在她顱中響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