適才他出得三刀,每一刀的刀刃手感均不同,雖是極端細致的變化,若非精通淬鋼特性,等閑不易察覺;但就是這樣的微妙差異,仿佛連換數把不同的刀,每一下都是針對來物性質之不同,做出最省力又最有效的打擊--
殘株雖重,半腐的木質卻較鑌鐵柔軟,耿照一刀劈出,刀刃絲紋不動,以鋼鐵之堅迎向木質之軟,光靠殘株的重量與速度,便足以使它壓著刃口自行分斷。
而巨石堅硬,重量卻更重,正是刀刃的克星,耿照勁力凝于刃口,以速度盡催鑌鐵之利,務求一刀兩斷;刀更穩更凝,竟不帶風,仿佛將通體堅銳凝于一根蠶絲的粗細、甚至更細更微,以致石不能擋,應聲兩分。
第三刀耿照不止要粉碎石頭,更欲改變其方向,刀便如一束浸水布棍,攔腰轟飛頑石,卻借由急顫卸去反震之力,免傷鋒刃。三刀之間,此刀接連轉換成斧刀、薄刃快刀、厚背折鐵刀以及百煉緬刀,次序井然,如有神通。
耿照一轉念,登時明白關鍵,直說便是一個“韌”字,半點也不玄妙。
邵咸尊在這把刀上,打出了超越其他鑄煉師所知的柔韌度,將“堅”與“韌”這兩種在鑌鐵之中不斷相互拉扯、干涉的屬性擴延至極,從而給了使刀之人最大的發揮空間。
“我明白“藏鋒”的意思了。”
耿照再度入鞘,雙手捧還,是發自內心的由衷佩服。“家主只開了七成鋒,剩下三成須由刀者補足,要銳要鈍、要快要沉,收發全然由心。”而短開鋒本就能延長刀劍的壽命,否則鋼質越磨越損,總有消鈍老脆之日。
“孺子可教也!我身邊幾名得意的弟子之中,沒一個有你的悟性。“藏鋒”二字訣竅,我本以為要帶進棺材里了。”邵咸尊連連點頭,難得露出滿意笑容,仍未伸手取刀;視線越過耿照肩頭,與某個紅著小臉頻頻傻笑的少女偶一接觸,忽嘆了口氣,對耿照正色道:
“此刀之銳,端看刀者的能為,須有絕頂之刀客,才能試出它的極限。只可惜我青鋒照浸淫劍術,并無出色的刀者。典衛大人如若不棄,可否為邵某試刀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