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上跳過京城第一寺的住持、央土教團的首腦,直接佛子透露消息,宣政院的新總制決計不會是果天--而這一點兒也不難想象。果天和尚今日的地位,可說全來自佛子的活躍,這樣的風評在平望都幾乎已成共識,皇上沒有道理不清楚。
果天不招人喜,正因為不識相。
“我沒聽陛下提起過。”
他又重復一次,仿佛說多了就能成為事實。
“鎮東將軍所轄,朝廷明著要收回去,只怕慕容柔不肯。陛下縱使有意,中書大人也不會貿然而行。我等出家之人,本不該插手朝廷政事,以免礙了修行。依我看,央土教團不應干預東海流民之去留,讓將軍府與東海臬臺司衙門自理便是。”
慈惠一聽心中有譜,面色丕變,冷笑道:
“果天大和尚、大住持!你這是想吃獨食么?”
果天蹙眉。“你是什么意思?”
不管這人是真木頭或假道學,總之都不是能挑開了說的對象。慈惠的腦筋轉得飛快,輕咳兩聲,端得一臉正經肅然道:
“皇后娘娘的意思十分明顯,即要保住流民,收容于東海。鎮東將軍是天大的官兒,能大得過娘娘、大得過皇上?慕容柔若違了上天好生之德,休說皇上,天下萬民也容他不得!正是我等出家之人,更應心懷慈悲。我認為央土教團應推派代表決斗,促使將軍收容流民。”
他雖是舍悲寺的“慈”字輩,年歲較雪舟慈能禪師小了何止半甲子?雪舟一脈的長弟子們都比這位小師叔年長,早早便占住了寺中高位,等接師父衣缽,連一點渣滓也沒留給他。
慈惠好不容易見到了一絲曙光,想起東海這一大片富得要流出膏來的佛荒之地,幾乎興奮得要喊叫出來,心思锃亮:哪里是佛子要除慕容柔?這分明是皇上的意思!若不順風表態,無有好處不說,搞不好還要給與人陪葬,落得竹籃打水兩頭空。
行深在攝度精進寺還算是住持嫡系,多少受到師父、師兄的照拂,夾縫求存的資質遠不如他,到此刻方才省悟過來,忙不迭道:“很是、很是!出家人廣修六度,而一法不執,豈可昧于鎮東將軍一人,棄無數流民于不顧?精進寺亦贊同佛子慧見,教團應派代表一斗。”余子紛紛表態,居然全數通過。
這個結果遠遠超過果天的預期。
他木然環顧四周,似乎不明白這些原本嫉妒、敵視佛子的人,怎能在三言兩語間都站到了他那一邊去,眉結益深,沉聲道:“我反對。”
眾人先是一怔,繼而“噗哧”一片,幾個較不穩重的舉袖掩口,其他人就算沒出聲,嘴角眉梢的蔑意卻赤裸裸地不加掩飾,仿佛正看著一頭被拔光了羽毛卻毫無自覺的落敗公雞。
“佛子,我等當推派何人為代表?”慈惠當他云霧一般,已不入眼中,徑對佛子道:“蓮宗八葉不過傳說而已,東海既無僧團,料寺院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反對慕容,第三場的比斗形同虛設。若要逼慕容收容難民,這場的是關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