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虎箓七神絕》與《天羅經》俱是絕學,同樣包羅萬有,均收錄了拳掌輕功等諸般技藝,可說是勢均力敵的兩套武典,然而質性相異,七神絕剛猛絕倫、天羅經陰柔刁鉆,正是“朱紫交競”的絕妙例證。明棧雪遲遲不走,就是要利用這羝羊觸藩的危險張力逼迫自己提升;反過來想,也能解釋岳宸風何以一日千里,進境驚人。
“道理說得輕巧,實際卻沒這么簡單。”
染紅霞見他若有所思,侃侃續道:“你想,若只單純為增加修習的困難度,徑砍樹木山石,抗力豈非更強?也不見有高手從深山老林中源源涌出,關鍵在于這個抗力拿捏不易,過了傷筋折骨,不足又白費辛苦,不如本本分份勤修苦練,好過投機取巧地鉆空子。”
果然是水月一門的劍術教席,結論自然而然便做在堂堂正論之上,指點迷津還帶端正態度,里外兼修,絕無闕漏。耿照老老實實聽完,不敢吱聲,只差沒把雙手放膝上。
染紅霞老毛病犯了,有些不好意思,趕緊拿起另一部手札,低頭翻閱。
此卷與耿照手中的前后相接,寫的是一兩個月之前的事,果然有五陰大師指點胤丹書練功,合兩人之力為袁悲田理氣寧神、調復心脈的記載,提到盛五陰早年以“三藐三菩提大法”與袁悲田“三因極元圣功”合修,俱成高手,各自離谷闖蕩,寫下一頁武林傳奇。
及至皈依佛門,五陰大師才發現自己練錯了,把號稱“無上正覺寶典”的佛門絕學,練上了殺生求道的偏邪路子,本欲自廢武功,祇物寺住持卻淡然道:
“迷途正途,俱在腳下。心向行往,便即是路。”盛五陰大徹大悟,又把一身陰狠迅辣、百變千幻的三藐三菩提大法,如擊磬鳴鐘一般,老老實實、毫無花巧地練回了無上正覺的路子,功力更上一層樓。若非如此,也不能稍勝袁悲田一籌,經年囿于谷中,以免傷人自傷。
耿照被札記吸引,除尋求出谷之法,亦為染紅霞著想,欲多了解天覆神功修習的情況、有無遺患等,尤其“夢中發動”一節,不知是宵明島武學皆如此、胤丹書亦有之,還是蠶娘弄出來的新花樣。
染紅霞不知體內的奇寒真氣與胤丹書系出同源,讀到五陰大師的評注,說天覆神功“其質玄陰而不損不益,中正平和,更勝極陽剛氣。惜小子囿于修為,權以六陰之功,暫替九陽極數”云云,心念一動,掩卷沉思。
“怎么啦?”
耿照半天沒聽見動靜,詫然抬頭,恰恰迎著她凝眉細考的娟秀面龐。
“有件事情很奇怪。”染紅霞沉吟道:“殊境石放落之前,三奇谷中止有三人。五陰大師為救胤丹書,同時與發狂的袁悲田做個了斷,這才啟動機關。如此圓宮壁上石刻,卻是寫給誰看?”
耿照還以為她為何事煩心,不覺微笑。“那詩未必是同一時間寫的,當時情況危急,哪有這份閑心?依我看,興許是更早前便已寫就,五陰大師本是劍試天下、快意生殺的江湖豪士,性子疏放,寫完飲罷,把木碗一扔,沒想過要收拾,便一直留到現在,不是真的訣別酒。”
染紅霞不與他說笑,正色道:“我也是這么想。由詩文推斷,不是寫給后輩如胤丹書;對朝夕相處的好友袁悲田,又顯得過于矯情。我讀大師手札,不覺得他是這樣的人。但詩中說“君子意如何”,卻是對平輩同儕的口氣無疑。”
耿照不明白她為何糾結于此,染紅霞話鋒一轉,示以手中卷冊。
“你看這行“權以六陰之功,暫替九陽極數”。胤丹書的天覆神功雖是絕學,但當時修為不夠,無法發揮所謂“九陽極數”的效果--這里的“九陽極數”,指的又是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