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是麻煩,翠十九娘想。
胡彥之是個不能摸不能動的主兒,毋須主人三令五申,翠十九娘也明白其中輕重。這么個瘟神般的人物,避開總行了罷?偏生又找上門來,“羨舟停”偌大基業,卻不能扛著掖著,跑給一個人追。請神容易送神難,便將胡大爺請出門,回頭少主少不得要起疑,是不是自己行事有什么不周,泄漏了這處據點……
她滑進鋪著白狐氈子的長背椅中,輕捏眉心,搶在主人駕臨前少憩片刻。那只自天花板上垂落的鏡筒對正椅座,不管她愿不愿意,抬眸便能望見春字號上房里的動靜。
龜奴們抬走了玉體橫陳衣衫不整、醉得不省人事的眾侍女,精疲力竭、癱如一堆爛泥的七八名春字院紅牌亦被攙出,只一名脂粉未施的青衣少女怯生生地蜷在架梯邊……翠十九娘眸光一銳,坐直身子湊近鏡筒,果然認出了少女的面孔。
該死!是誰敢自作主張,將囚于后進的女子帶來此間?
她多看了幾眼,才發現熟悉的不只是少女的容貌而已。
在胡彥之身上扭動的、背對覘孔的嬌軀分明是斛珠兒,但她已命人將玉斛珠抬出上房歇息調養,況且以適才虛耗之甚,沒元陰泄盡已是對方手下留情,豈能在轉眼間復起交歡?
她一把湊近鏡筒,赫見斛珠兒那短發遮不住的左肩胛上,慢慢浮起一團彤暈,就像是激烈的交媾時,易感的胴體上會出現的片片飛紅一樣,但那團紅斑卻比她身上各處的酥紅更深更濃,凝而不散,漸漸形成一枚吐蕊盛開的牡丹痣,襯與周身雪肌,益發耀眼……
翠十九娘頸背一悚,魂飛魄散。
──是明端!
那不是別人,而是她的寶貝女兒翠明端!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