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羅香教門內,凡干部皆呼“教使”,教使之上尚有護法,但護法并無明文的職掌,更近于表彰用的榮銜。
權領一部的教使稱“織羅使”,退下來的織羅使若功勛卓著,便能受封為“護法”。有的護法隱于冷鑪谷中心的半琴天宮,罕出現在眾人面前,但也有在教門中十分活躍,輔佐門主處理各種事務的。如手攬大權的“代天刑典”蚳狩云姥姥,便是天羅香三代內最負盛名的護法長老,盡管門主歷經更迭,她卻始終參贊中樞,未曾旁貸,護法一職的權力疆界,在她手里可說是拓展至極。
織羅使以下,織羅副使、迎香使、領路使與谷外各分舵的正副主事,地位大抵相當,都是“教使”一銜因應不同的職務需求,為避免混淆而生的別稱,并無明顯的從屬關系。除掌理八部禁道、終身不得出谷的領路使外,這幾個職務間經常交叉輪調,升降未必限于一部之內;但,能當上該部織羅使的,幾乎都是本部出身,則為教內歷代延續的不成文規矩。
而“迎香副使”雖有使者之名,實際上卻僅是教使見習,亦無實權,因著部司不同,地位上也有微妙的差異:在內四部被選拔為迎香副使,即為教門重點栽培的菁英,武功、識見均有過人處;自同儕中脫穎而出者,日后便能在教門內掙得一席之地。
外四部的迎香副使則未刻意施以英才教育,而是從一群即將送出谷外分舵任事的弟子當中,挑出較機靈或聽話的來擔任。到了各舵,也要老老實實辦差建功,得分舵主事青睞,才能一步步爬上干部之位;有沒有這個“迎香副使”的名銜,其實半點也不重要。
早在郁小娥補上外四部的副使之前,盈幼玉便已是內四部的重點培育對象。在幾乎不用劍器的天羅香,她的劍法是由姥姥親自傳授,也是唯一獲準佩劍行走、到哪兒都毋須解兵的菁英。
若非天外飛來那姓明的女煞星,殺得教門內外幾無長者,定字部怎么算,都輪不到郁小娥這賊賤丫頭來作威作福。
看來傳言是真了,盈幼玉心想。
郁小娥肯定將姥姥的禁令拋到九霄云外,以腹嬰功的雙修秘術,盡情自男子身上汲取元陽內力,以圖速成!為此,這丫頭片子才將手下的綠林盜匪聚集到定字部密道口附近,方便一一臨幸,侵吞其功力以自壯……盈幼玉想像她在那些個骯臟粗俗的虬髯大漢身上馳騁的模樣,不由一陣惡心,仿佛與她置身一處、呼吸同一片空氣都覺污穢不堪,忍著反胃,以劍鐓一指郁小娥,厲聲道:
“你適才用的,是什么武功?我不記得本門有這樣的指爪功夫!”原本騷動的內四部諸女突然安靜下來,錯愕、疑惑、不安……種種情思翻騰激蕩,最后匯成了清清楚楚的敵意,連定字部的人都驚疑不定。只夏星陳、孟庭殊等寥寥數人并不意外,美眸中迸出銳芒,專等郁小娥給個交代。
郁小娥所使,乃脫胎自狼荒蚩魂爪的一式“青狼噬頸”、白虎催心爪“剖腹開膛”的半個變招,而封住丹田要害,接下盈幼玉一蹴那著,卻是五帝窟秘傳“解蚹蜩翼爪”的起手。
蚹者,蛇蛻也,乃蛇脫下來的半透明鱗皮,而“蜩翼”則是蟬翼。
這路爪功連五帝窟之人都未必知曉,百年來無有倚之成名者,由秘閣所藏的寥寥數頁難知其深淺,唯一的價值在于“出手無形”四字上。郁小娥在飛足逼命的瞬間回臂,以掌心擋住要害,接招處疼痛欲裂,卻騙過在場眾人的眼睛,連盈幼玉都沒發覺。
這零散的幾招不成套路,便是集惡道、游尸門,乃至帝窟之人親至,也不能盡數認出,經那“主人”貫串后卻自成一路,頭尾兼顧毫無捍格,威力遠勝各自施為。
郁小娥練得精熟,于木棚中無聲無息取四名衙差之命,靠的也是這套新學。萬料不到在那敗中求勝的怪異劍招之前,連末著血甲門的“蝎虎爪”亦不及使出,即遭迫退,也算是練成以來首遇的挫折;考慮到對手是武冠群芳、被師長捧在手心里的盈幼玉,說“失敗”就未免太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