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名少女正是黃纓。
當日她收拾行裝下山追耿照,為赤煉堂的崗哨所阻,料不到耿照早與阿傻易容改扮,在老胡的掩護下輕過險關,自此小蝦米泅入大海,展開連場奇遇。
黃纓在山下的王化四鎮一家客棧挨著一家打聽,毫無所獲,又不肯折回,想起耿照是龍口村出身,說不定會先回家一趟,于是越走越遠,抵達赤水古渡附近的浮仙鎮時,橫疏影給的零花也差不多使盡了,靈機一動,欲尋鎮中的庵堂落腳。
水月停軒除了“四大劍門”的江湖身份,亦是十方叢林佛脈之一。東海信奉大乘的寺院不多,彼此互通聲息,斷腸湖亦常有托缽行腳的比丘尼掛單,許緇衣一應供給素齋修室,分文不取。水月弟子出外時,憑劍上的印記即可于各地庵堂暫借食宿,即承此惠。
豈料繁榮熙攘的浮仙鎮,竟無一處大乘尼庵,東海本地的佛廟收起香油錢來,可比開店做生意的客棧兇狠百倍,休提那些個葷腥不忌的惡僧,賊眼沒離開過她雄偉傲人的胸脯,恨不得張口吞了。黃纓四處碰壁,險被強拉進一間富麗堂皇的俗廟里,終于絕了白吃白喝的念頭,將佩劍典當換錢,找了間既干凈又便宜的小客店住下。
掌杓的大娘對她十分和善,說她生得像自己的遠房甥女,把自吃的插肉面分一半給她還不收錢,兩人就著豆焰邊吃邊聊,投契得不得了。黃纓三言兩語摸清大娘的脾胃,索性亂扯一通,專撿她愛聽的說,什么自己是打鄉下來啦、自幼父母雙亡啦,來浮仙鎮投親不遇,不知該如何是好……聽得大娘嘆息垂淚,又給她煮了碗魚湯,好替她光滑白嫩、透著紅暈的圓臉蛋“補一補”。
黃纓吃得肚飽眼皮松,美美地睡了頓好覺,醒來才發現置身甲板,身下給江水浸透,周身捆得粽兒也似。船上除了自己還有其他女子,屁股貼臉腿頂骼膊的,橫了一地。
“阿纓啊,你醒得最早,足見身板兒好,與別個不同。反正你也是孤苦無依,不如入得教門,習成一身武藝,將來再出谷來給嬤嬤幫手,好不?”大娘邊撐櫓邊對她說,口吻一般的溫婉可親,與昨夜吃面之時渾無二致。
大娘與信口胡謅的小黃纓不同,說的句句屬實,是真覺得這丫頭像許久未見的外甥女,只隱瞞一事未提——這客店本是天羅香赤陽分舵的暗樁,除了打探消息,也物色孤身行旅的女子補充新血,小至女嬰女童、大至婦人老嫗,但看教門所需,無所不拐。
黃纓本領低微,過往在水月門下貪閑度日,亦是無所不用其極,失了防身用的長劍,連閱人無數的赤陽主事也沒瞧出她會武,只覺此女身強體健膚光勝雪,便以外四部的標準,也算“根骨甚佳”了,稍加調教,假以時日亦是尤物,遂將她送進冷鑪谷。
黃纓自知沒本事逃出去,索性絕了念頭,在慧字部待了大半個月,憑著精準的形勢判斷與裝傻逗趣的功夫,居然混得有滋有味。適逢天宮人手吃緊,新任的慧字部織羅使為求表現,趕緊送了批處女入宮執役,黃纓搖身一變,又納入內四部的轄下;照這樣發展下去,以如今天羅香內部之混亂,最終讓黃纓混上個迎香副使來做做,未必是沒譜的事。
“貂豬又不是豬,沒見識!”
她瞇著眼抿著笑,簡單說了自己是怎么被擄進谷里,這兒又是什么地方。也是她口齒便給腦子機靈,三言兩語交代完,聽得耿照佩服不已,苦笑道:“下山后的事,我幾天都說不完,可沒有你這么厲害的嘴巴。”
黃纓臉一紅,“啪!”輕打他手背,嗔道:“好啊,一陣子不見,嘴變得這樣壞。”耿照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:“我佩服你,怎地嘴壞了?”黃纓紅著小臉,一本正經盯著他瞧半天,“噗哧”一聲,聳肩道:“哎唷,合著真是冤枉了你,原來你……不是那個意思。”
““那個意思”?哪個意思啊?”耿照如墜五里霧。
黃纓也不同他說,遙指榻上橫陳的玉體,壞笑道:“你叫什么撞天屈?實打實地強奸人家,要不是我撞破好事,沒準后頭還有更壞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