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彥之點足躍前,欲補空門,豈料十九娘足不沾地,掠過薛百螣身畔時挺腰一標,速度加快一倍不止。胡彥之連裙擺都摸不到,除非一劍戟出,堪可刺個背心窟窿,而他終不愿傷害狐異門舊部;猶豫之間,十九娘已翩然越過重重人墻,回頭叫道:“今日死戰,倖者同誅!”
語聲方落,兵器鏗擊接連響起,炬焰倒落、鮮血潑灑,呼喝困斗之聲不絕于耳。十九娘婀娜腴潤的身影倏然消失,只余現場的一片混亂。
“……婊子!可惡!”
胡彥之架住一柄斜里斫來的鬼頭刀,一拳將來人毆翻在地,足下連環,踢飛兩名掄使短兵的金環谷豪士,原本立于墻頭的帝窟人馬紛紛加入戰局,以雙邊人數之懸殊,勝負毫無懸念,但他計畫無血宰制局面,至此已然無望。
以薛百螣的身分,自毋須蹚渾水,與底下人爭打這等群毆混戰。然他冷眼旁觀片刻,一個箭步竄出房門,一手一個,捏得兩名豪士倒地哀嚎,轉瞬間便失去行動能力。
胡彥之既驚又詫,振眉道:“神君──”薛百螣冷哼一聲。“少廢話,麻利些!多撂倒一個,便少個膏鋒填壑的衰鬼!莫以為我帝窟五島好殺人!”
兩人并肩而斗,所經處未取一命,摧毀金環谷防御圈的速度卻大過余處,對峙的天平向優勢的一方迅速傾斜。
戰斗約莫持續一刻,被壓制在院中的幾十名金環谷豪士,不足十人能站立,卻是此行最為悍猛的團伙,當中一刀一劍尤其出色。兩人本只是吆喝著做做樣子,經十九娘這么一喊,突然發起狂來,刀守劍攻,接連放倒周圍的敵人,一時難近。帝窟眾人不欲犯險,遂結成一重又一重的兵器圈子,緩緩縮小包圍,欲以逸待勞,以車輪之勢生生累死二人。
“好俊身手!”
無論在念阿橋或掛川寺,現場只消有三兩好手如是,不帶混水摸魚,胡彥之今日斷無這般光景,不由得起了惜才之心,與薛百螣交換眼色,正欲勸降,使劍的勁裝漢子視線越過人墻,與他淺淺一會,忽露出一絲空茫詭笑,舉劍高喊:“……今日死戰,倖者同誅!”
發狂似的往外沖,一頭撞進重重包圍,五、六柄長短兵器交錯而來,頓時將他扎了個洞穿,但他手中之劍也刺入一名黃島異士的腰腹間。這忝不畏死的一擊,畢竟還是帶走了一條人命。
其余幾人發一聲喊,各轉兵刃,逕往頸間抹去!驀聽“嗡”的一聲異響,一團烏影曳著怪異的圓弧軌跡飛來,撞掉了其中之一的兵器;另兩名卻阻之不及,“鏘啷”一聲撒手墜刃,已然不活。
使刀的那名漢子修為最高,右手背被鋼鉈擦過,烏青迸血,猶能持握鋼刀,可惜傷重難運,七八條大漢接連涌上,被他肘腿并用打倒了幾人,終究脫力仆倒,一見大勢已去,便不再掙扎,被牢牢壓制在地,宛若一灘爛泥。
烏影繞院半匝,颼的一聲閃電縮回,發出“鐺!”
的清脆響聲,竟是一枚連索鋼鉈,握著飛鉈的,卻是一只指掌宛然、猶如真肢的鐵手。
院中諸人紛紛讓道,鐵手的主人身量不高,頭戴氈帽,滿面于思、雙頰凹陷,似有傷病在身,還裹著大氅防風,眉目卻十分眼熟。胡彥之心念一動,立時認出,脫口道:“是你……曹無斷!”
來人正是土神島四大敕使之一的“鉤蛇”曹無斷。
他在赤水渡偕符赤錦等伏擊老胡一行,因一時大意,被耿照初現江湖的“無雙快斬”斬去左手五指,再使不得賴以成名的飛鉈甩手刃。
曹無斷與杜平川、冷北海等多年來輔佐少主,維護黃島基業,沒有功勞也有苦勞,何君盼不忍他因殘疾而損及武功,延請巧匠打造了這只鐵手,以機括控制五指開闔,更將甩手刃的鋼鉈裝在鐵手上,按曹無斷的習慣,精密調校鐵手鋼鉈的重量配比,務求還原威力;金葉子如流水般花將下去,幾經易改,買命榜上聲威赫赫的“鉤蛇”遂得以重生,毋須自武林中除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