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合薰蹙著眉聳了聳肩,似覺無聊。耿照心頭一寬,不好當著她的面嗤笑出聲,忍著笑意道:“看來鬼先生是離開啦。我們這會兒怎么辦?”
其實鬼先生也可能正在附近搜尋金甲。以他的才智,既吃了腐土包袱的虧,知脛甲非是贗品,當能推出是耿照偷龍轉鳳,藏起其他甲片;將這些線索連起來,藏甲處呼之欲出。
無論如何,只消鬼先生不在冷鑪谷,眼下便是脫出禁道,返回北山石窟的大好時機。兩人更無二話,由耿照背起染紅霞,一前一后、扶墻而行,快步出了幽長的甬道。
出口望臺的漢白玉欄桿前,一人背負長囊,負手而立,聞跫音從容回頭,怡然道:“二位怎么才來?我等好久啦。莫不是……去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罷?哎呀呀,典衛大人你真壞。”
瞧得耿照倒抽一口涼氣,伸手揉揉眼睛。
──鬼先生!
非只耿照錯愕,連蘇合薰亦不敢置信。林采茵還在外頭,這是她親眼所見,決計不能有假,沒有織羅使帶領,黑蜘蛛怎會放這個威脅進來?“快……快進去!”
她猛然回神,一扯耿照衣袖,推他回轉禁道。
兩人發足急奔,至漆黑無以視物處才停下,蘇合薰嬌喘細細,正欲解下腰繩,回見一抹碧光蕩漾而來,非燭非炬,倏地轉出鬼先生頎長的身形,手里一束三尺來長的妖異青芒,似水精非水精,如凝波熒,映得甬道里水光粼粼,一股寒涼濕潤的水氣撲面而至。
鬼先生半臉泛綠,雙眸極大地回映著青芒的刺亮,竟似無瞳,眼洞中彷彿有兩團異火在燃燒;身后人影隱動,如烏霾翻攪。蘇合薰望之不清,全憑直覺:“……是黑蜘蛛!”
然而,宰制禁道千年的黑蜘蛛,連教門都摸不清她們的底細,怎能無端為一名外人引路?
耿照的震駭絕不在女郎之下,方向卻是南轅北轍。那波粼粼的青熒光源,來自鬼先生手里的一柄寬扁奇刃:光是刃身便足有三尺長,通體透明,宛如水精,但尋常水精僅能折射光線,自身卻無法放光。
那奇刃寬約三寸,剖面似是拉長的六角形,雙邊鋒淺而中央平薄,怎么看都是一柄無稜的闊劍,偏生劍首卻被斜斜裁去一截,無有劍尖,成了斬馬刀的模樣。至于刀柄則是鎏金飾玉,氣派非凡,頗有王者之器的架勢,可惜金銀珠寶的光華與碧熒熒的水精刀身一襯,相形黯弱,不過死物罷了,無法與刀上的靈動生機并論。
此刀耿照原是初見,但形成刀刃的板狀水精、生機盎然的奇異寒涼,乃至特殊的狹長六角斷面、寬闊的刀身等,不僅印象熟悉,各處細節更無比契合,不覺脫口道:“這是……珂雪寶刀!你果然是狐異門的人!”
鬼先生哈哈一笑,眸光倏獰,難得不多廢話,將珂雪刀往地上一摜,大步朝兩人行來。蘇合薰一咬銀牙,撮拳迎上,纖白秀氣的拳頭在珂雪刀芒的青映之中,散發出玉一般的瑩然光暈,說不出的巧致可愛;然而震腳一踏,拳風卻由兩側分三路并至,分不清哪個才是幻象,奇詭刁鉆之至。
豈料鬼先生亦是一步踏落,左掌回胸,右拳忽自掌底穿出,一切一轉,無聲無息地穿過三路拳勁,蘇合薰美眸一瞠,及時別過頭臉,仍被一拳擊中面頰,仰頭摔飛出去!
(他……他怎么也會姥姥的武功?
女郎背脊重重撞在嶙峋凹凸的甬壁上,撞得她兩眼發白,萬斤鐵閘落下,不過便是這樣,一股腦兒將肺中空氣俱都吐盡,脊骨、肩胛疼痛欲裂,彷彿連臟腑都被擠壓而出。
常人受此重擊,便未碰死在石壁上,也已撞暈過去,但蘇合薰忍受痛楚的能力遠超尋常,在撞上甬壁的瞬間避開頭頸,要害并未受創,落地時“嗚”的一聲,撐地疾起,恰見耿照被一掌打飛,背上的染紅霞跌落在地,依舊不省人事。
“紅……紅兒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