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云接峰……等等,你說的是“通形勢掌”云接峰?鎭海鏢局那個云接峰?”
黃纓本想接著告訴她,云總鏢頭打死前東海經略使趙大人的公子趙衙內手下護衛、被捕下獄后,那傳說中天香國色的云夫人跟了誰i這節委實太過精彩,在連日來黃纓搜集的消息中絕對有名列三甲的實力。有忒精彩的八卦可聽,她都快舍不得離開冷爐谷了。
豈料盈幼玉瞠目結舌,才回神便急急追問,根本沒給說書人歇口氣賣個關子的時間,彷佛這姓云的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。沒趣,黃纓嘆了口氣。
“應該是罷?他們都喊他“云總鏢頭”可沒說是不是鎮海鏢局。”
即使是對武林事孤陋寡聞、門中師長講解時總在打瞌睡的小黃纓,也知鎮海鏢局是東洲首屈一指的鏢行魁雄。那姓云的才多大歲數,瞧他現而今的落拓模樣,似也頹了一陣,莫不是十八歲便當上了鎮海旗座的龍頭?見她著急,揚了揚柳眉,憨笑道:“姑娘也聽過那廝么?是不是很熟?”
盈幼玉不知怎的小臉微紅,頗心虛似的,板起了俏臉。“又不是你這村姑,沒點見識!“通形勢掌”云接峰,十年前可是東海赫赫有名的角兒,數白城以東風云人物,十有八九不會漏了此人。我以為他死在獄中了……怎會與金環谷這幫匪寇同流合污?”
想起這人過往名聲,益發費解,不禁抿嘴蹙眉。
她是不好意思向黃纓坦白,之所以記得這人,蓋因幼時總聽教使姊姊們私下談論,說這云接峰如何如何英俊、風采照人云云,乃正道有數的偉丈夫。
云接峰成名極早,二十歲上便壓倒群豪,當上了鎮海鏢局五道三十三鏢的總鏢頭———坐上這個寶座的,無一不是望重武林的名門耆宿。現今手綰鎮海卅三鏢大旗的“刃鐵平鋒”韋冀飛,便是天門刀脈紫星觀的俗家代表,敘長幼論輩分,觀海天門副掌教鹿別駕得喊他一聲“韋師兄”地位之隆,可見一斑。
當年鎭海鏢局東家俞杲農獨排眾議,將鏢旗交到了云接峰手里,其轟動武林的程度,絲毫不亞於耿照在三乘論法會上,連敗李寒陽、邵咸尊一事。
云接峰正揚眉吐氣時,盈幼玉不過六七歲,常聽谷外回來的教使們竊竊私語,所論不外哪派英雄少年最體面、正邪兩道又有什么年輕好手如慧星般崛起……“云接峰”三字,大概是某段時間里出現最頻的萬兒。聽說他娶得如花美眷時,那幾天谷內氣氛有些低迷,年方少艾的迎香副使們長吁短嘆的,彷佛失了魂。
當然,從他打死靖波府年輕一代赫赫有名的高手“單鞭殘神”古無倫、被捕下獄后,天羅香群妹很快有了新的關注對象,此人自此退出蜚短流長、并頭喁喁的紅顏絮語,以致盈幼玉一直以為他死於獄中———云接峰打死的,可不只是趙衙內重金禮聘的武膽,還是靖波府四大世家之一的神武校場少主,“神鞭無敵”古雙魂古老爺子的獨子。
古家人丁單薄,便只這根獨苗,牽連之甚,連鎮海鏢局都不敢出面保他。
神武校場歷來押注準極,見風使舵,先跟撫司趙某、后從鎮東將軍,雖未必能一手遮天,也算是府內有人,單看他被押入靖波府北方、號稱“有進無出”的勗州大獄,而非轄權所屬的靖波府衙,便知古老爺子存了為子報仇的心思,是沒打算讓他活著出來了。
但云接峰居然還活著,繼而,與金環谷招募的綠林悍匪混作一處,成了狐異門的打手。想到當時說說笑笑、談論云總鏢頭是如何英俊的教使姊姊們,如今多已不在,盈幼玉忍不住嘆息,究竟是人變了,還是世道變了?
披覆灰發的初老漢子吸了口氣,糾結的表情與其說無奈,更似不勝厭煩,慢呑吞地轉身,卻聽廊間諸鳳崎陰冷的笑聲漫過門牖,滲入骨髓。房內,孟庭殊未見其形容,已忍不住環抱肩膀,縮入榻角,面色鐵青。
“云接峰,我一向敬重你。那小花娘你若有意,說一聲便是,何必派人到我房里,干這偷雞摸狗的勾當?”
(云接峰?他是……昔日鎮海鍵局的云接峰?
孟庭殊以為聽錯了,但發厚如松獅犬般的落拓漢子竟未否認,抬起酒酲合掌一拱,咕噥道:“抱歉了,鳳爺莫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