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間羽的法子很快收到了效果。
肖龍形殺了幾名蒼島大老,以“解放”之名,脅迫奴戶為己所用,暫時壓制住舊有勢力;說穿了,靠的還是他過人的武功。神君封卻屛在他手里,守舊派群龍無首,唯恐他一發狠,對神君做出什么不利之舉,以致純血斷絕,不得已只好聽命行事,本來就是權宜。
四島聯軍若攻來,這些人就是現成的肉盾,正好派往第一線塡作膏壑,累積的仇恨還能從內部加固領導核心,繳獲的戰利品,也能補因奴戶離崗、蒼島生產環節上的眞空。
換言之,“打”───或說“亂”───于肖龍形才是最有利。
他不分敵我,對黑、白、紅三島出手,看似人狂無智,其實算盤可精了。肖龍形表示要強娶漱玉節后,又向紅島索要“億劫冥表”、約斗薛百塍,然而四島自結成同盟,在容間羽的勸說下,對肖龍形連番挑釁視而不見,使掠奪來的物資漸漸耗盡。
奴戶軍里本有些悍猛好斗、想打開一番新局面的份子,此際也看出這“堅壁清野”之計掐正蒼島的七寸要害,戰陣對壘,一家決計打不破四家連手的困局,一且肖龍形被迫坐上談判桌,仍要照帝窟五島的規矩來。
“你們這樣干,便想拖死我么?”
肖龍形望著眼前不慍不火的中年文士,笑得黥紋微顫。即使雙方僵持不下,容間羽仍常只身上蒼島來,他青衫黑履的身影對蒼島眾人產生了巨大的安撫力量,僅隔窗縫遙望,都能覺自己并未被帝門拋棄。
或許對肖龍形也一樣i雖然他決計不承認。
“我沒想過‘死’這個字,你也不該如是想。”容間羽撣撣袍襟,隨意落坐,翻開桌上的杯子點茶,順手也幫肖龍形注了一杯,哪像是深入敵境?在自家院中,也不過是這樣。“要做神君,得拿出神君的樣子。靠打殺拿下五島,這不叫威風八面,滅己滅人罷了。”
肖龍形欣賞他的膽識,心知這人非裝腔作勢,是眞沒把自己當敵人、拿蒼島當對手,才得這般磊落,不禁有些佩服,默然良久,才道:“容相公,你能用冷北海擔任敕使,與那些純血貴族同席飮酒、同桌吃飯,不覺格格不入么?放眼五島,有誰與你說得出一般話來?”
容間羽也不否認,輕輕轉動粗陶杯子,片刻才道:“你有沒想過,此事最后要怎生了局?在你心里,肯定有個藍圖什么的罷?領導統御,不能沒有愿景;看不見未來的雛形輪廓,那就是亡命之徒了。”
“我殺了不少蒼島權貴,四島眞想報仇的,我看是一個也沒有,但此事卻是上佳的借口,正適合興兵問罪。”肖龍形滿不在乎,聳肩哼笑。“說到底,還得在拳頭上分高低。我倒想在青木殿前擺個擂臺,想當頭兒的都來打上一打,誰贏了聽誰的,省事事省,干脆利落。”
這對肖龍形自然有利。他勇冠五島,號稱克盡帝字絕學,最怕的就是四島團結一氣,無視犧牲,以優勢兵力碾壓上來,肖龍形縱有絕頂的武功,猛虎畢竟難敵猴群,眾高手輪番上陣,累也能累死了他。
容間羽見他說這話時,眼中閃著亡命之徒的異采,心知將他逼到了絕境,頭一個倒霉的就是蒼島中人,四島聯軍也不可能毫無犧牲,現階段不會有任何一家愿意蒙受這樣的損失,這也是他的“以拖待變”之計會被采納的眞正原因,無意欺瞞激化沖突,拈須道:“你若不主動尋釁,我料眾人也無輕動刀兵的意思。你若信得過我,可于我黃島安排會面,大家坐下來談談。”肖龍形一徑冷笑,并未接口。
“為保眾多奴戶,你可不能有什么差池。”容間羽考慮了一會兒,還是決定把話挑明了說。“若蒼島無你坐鎮,舊時權貴起復之后,你以為倒霉的是誰?”
肖龍形獰笑道:“我回頭便殺盡了,一了百了,不用容相公費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