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宮川人回頭道:“家主長年臥病,不見外客。公子有事,可由在下轉達,或留名刺拜帖,待家主病情好轉,再請公子來見。”眾人面面相覷,只覺此說未免太謬,若非秋意人架子極大,等閑不見外客,就是已見不了任何人,才須這般故弄玄虛。
西宮川人正欲邁步,忽聽一人道:“我聽說浮鼎山莊內,搜集無數刀劍異寶,若莊主不見外客,我等懷拳拳之情遠道而來,豈非無緣鑒寶?”卻是王子介。
西宮蹙眉道:“家主靜養,與諸位無涉。要看寶物,請隨在下入莊。”攜秋霜潔等,轉眼沒入林中。梁斯在與王子介、寧函青交換眼色,心中狂喜:這是惡奴欺主啊!偌大家業落入外人手中,何物不可買賣?便是人間絕色的千金大小姐,不過就是插標待價的甘美貨物罷了。
眾人眼睛一亮,各懷心思,踏上迤邐蜿蜒的油桐小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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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家宅邸遠比想象中更陳舊,卻因打掃得十分干凈,看來倒也不顯寒磣。廣袤的庭園畢竟需要足夠的人手維護,方見格局,眾人沿曲廊入內,沒遇幾名婢仆,無怪乎草長樹茂,恍若荒林。
浮頂山莊沒落不算新聞,然昔日縱橫東洲的巨商,短短兩代間淪落如斯,委實出人意表。梁斯在兩個月前偶遇秋霜潔、驚為天人,便常至莊外茶棚看美人,料想秋拭水忒大名頭,要收用他的孫女,怕沒那么容易。
此際見得莊園破落,興奮之余,不禁扼腕:早知是這等落難世家,何必浪費時間喝茶?點齊護院上門綁了,毋須媒聘禮,玩完了不如己意,打發銀錢即可。娶進家門還得過老太爺那關,光想便頭大如斗。
梁公子往日欺男霸女的勾當可沒少做,想到又能干回老本行,毋須再兜圈子討美人歡心,人都精神起來,難得不乘軟轎,領著伴當、家丁等走在西宮川人之后,信口評點園林,意態昂揚。
徐沾被撇在大隊之后,不知不覺與最末的蕭談二人走在一處,步履沉重,眉宇間難掩落寞。
“我聽人說儒門絕技,藝學并進。”談劍笏遲遲等不到臺丞開口,不忍見徐沾頹唐,率先打破沉默。“先生身負/彈鋏鐵指’,便無心廟堂,江湖之上,亦不乏求賢愛才的明主;若無機遇,何妨晴耕雨讀,泛舟逍遙?未必只有涇川梁氏這一個去處。”
徐沾搖頭苦笑。“寒窗十數載,屢試不第,終非科舉之才;家中尙有妻小,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涯,也不是個頭。不入武林,這身武藝不過強身健體罷了,掙不了幾個錢。
“梁府給我的資酬不壞,足夠養家活口,公子多少聽得進我的勸,年來收斂許多,我總安慰自己,也算功德一件。今日之后……唉!”伴當中也有各種不同的角色。徐沾讀過書,頗擅筆墨,不比那些陪公子爺飮酒賭錢的,能撐場面,順便滿足梁府公子“養士”的虛榮心。如今失了梁斯在的信任不說,教他知曉徐沾會武,日后少不得干些白頭蝰的差使,傷人脅命,立威以迫。
說到這份上,談劍笏也不知該如何再勸,低道:“交淺言深,是我有僭了,先生勿怪。”徐沾拱手笑道:“大人何出此言?忠言逆耳,大人這番心意,在下銘感五內。”
此人雖目光灼灼,直呼“大人”仍有些突兀,談劍笏順著他的目光一低頭,見輪椅橫欄之上,清楚留著個五指掐陷的焦痕,才知已然露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