數談劍笏平生動武,沒遇過如此使不上力的荒謬景況。
“白兄……”徐沾喃喃道:“莫要濫殺無辜啊!”
白頭蝰回眸一瞥,嘴角微揚,松開劍柄,走下階臺,經過徐沾身畔之時也不相讓,徑直撞了他肩頭一記,啞聲道:
“無有金銀,誰人肯殺?”
他本是梁斯在重金雇請的打手兼保鏢,“白頭蝰”乃渾號,姓名、來歷、師承武功等俱都不詳。據說他每殺一人,梁斯在還得多付i筆“去厄資”,索價不貲,是以入梁府數年來,梁斯在罕教他殺人取命,最多就是斷手腳、剜耳鼻,耀武揚威之類。
梁公子好不容易扶起,一陣溫熱腥臊撲鼻,眾人循味低頭,才發現不是說笑,公子爺眞個是嚇尿了,卻誰也不敢稍置一詞。梁斯在狼狽不堪,迭聲道:
“走……咱們走!玉馬……玉馬給少爺收好了,那撈什子連城劍的,也一并帶走!”
眾伴當面面相覷。怎么說梁斯在都是為美人而來,便是要劫,也該劫色才對,怎地忽然劫起財來?一名膽子大的色瞇瞇地瞥了秋霜潔一眼,忝著臉勸道:“公子爺,那小花娘i”話沒說完,已被梁斯在一腳踢翻。
“別……別廢話!快走!”
滿廳堂的人,片刻間走得干干凈凈。梁斯在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山莊,若非顧及顏面,臨走前還搶了那匣殘劍,權充獲鹵,簡直同逃命沒兩樣,勝似白日見鬼。
這已是第一1回發生這樣的奇事:在聽完秋霜潔的箏曲之后,寧函青簽下黃金五鎰、三年還清的借條,而梁斯在卻像瞧見什么可怖物事,不僅口稱“妖怪”,還倉皇離開……
但要說那曲子有什么問題,自己也聽了呀!怎地還好端端的?談劍笏想起老臺丞曾說他不懂禮樂、不讀詩書,難怪生就一副木耳,舉世無非驢嘶馬鳴,不禁有些心驚,以前還不覺怎的,這會兒終于認眞檢討起來。
西宮川人取素帛裹手,命人抬傷者延醫。面對梁斯在搶劍,他既未攔阻,也沒喚人搶回,眉頭不皺一下,冷眼旁觀的程度,比蕭談還像外人。待梁氏一行走遠,轉對蕭諫紙道:“肅老先生請了。先生入莊,可有欲鑒之物?”談劍笏聽得“肅老先生”四字,頭皮發麻,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。
蕭諫紙神色從容。“連城劍劍如其名,價値不斐。梁少君縱下搶奪,先生若及時報官,在彼等出得阜陽水域之前,尙有追回的機會。”言下之意,以梁裒的財富威勢,一旦梁斯在回到涇川,這樁案子怕是無人敢査,無人敢審了。
西宮川人淡淡一笑。“敝莊失物,總能自行返回,老先生毋須在意。老先生欲鑒何物?”
蕭諫紙想了一想。“有一柄劍,應無名字,劍棱近鍔處,有兩行劍銘,是‘千里之行,始于足下’。貴莊若藏此劍,記述之上,或與劍銘有關。”
談劍笏心想:“眞有這把劍的話,不知簿冊里該怎生寫法兒?”
西宮川人翻出記錄,逐行査閱,足足花了半個時辰,點頭道:“有一把劍,以劍銘為名,便叫‘千里之行,始于足下’,說明僅‘仲氏所遺,君子之器’等八個字,并未注明鑄者與來處。威宏二年三月……是了,近三十年前,有人求鑒過這把劍,但莊主并未記下是誰。老先生說的,可是此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