’便是這個道理。”
蕭諫紙雖約略猜中輪廓,卻覺此想太謬,以易數模擬思路,縱使理論上能行,但實際施行起來,不啻異想天開,癡人說夢。萬料不到早在十三年前厲金闕便已著手而為,依結果看,顯然是出乎意料地成功。
簡言之,言笑晏晏、靈動俏皮,活躍于此的“秋霜潔”其實并不存在,不過是太易窮觀圖運算的結果。
現實中的秋家小姐,確實心智有缺,充其量,不過于鼓箏之上有超乎常人的天分。多年來,陰謀家匿于暗處,嚴密觀察秋霜潔的一舉一動,不乏試探,須確定這名命運多舛的可憐孤女天生癡傻,絲毫不具威脅,才容得她在這片遺世桐鄉內平安長成。
沒想到“霓電老仙”厲金闕還有這著,在其心識最深處,模擬出另一個“人”來。既非眞人,自無青熟長幼的問題,是以“秋霜潔”說足足等他十三年,非是姑妄。
饒是蕭諫紙智勝尋常,畢竟接受不同于理解,仍需時間適應,心中苦笑:“若來的是曾功亮,說不定已饒富興致地研究起‘太易窮觀圖’來。都說‘活到老,學到老’,蕭用啊蕭用臣,你自視忒高,以致目無余子,難容諸物了么?”
卻聽秋霜潔遒:“臺丞的心胸見識,遠超常人,毋須自抑。我的事,能說給人懂,都算不容易啦,況乎接受?臺丞若能一笑置之,那不是人,是神仙了。人生于世,豈能如此自求?”
蕭諫紙一凜,暗忖:“須由一幅陣圖來開解我,人生至此,才叫白活。”
心翳頓開,不由一笑,再無蛋礙,益發看出這太易窮觀圖的厲害之處^,沉吟片刻,喃喃道:“原來如此。以你之能,一且拉人入夢,又或侵入他人夢中,得對方的生辰八字、所思所想,藉以推斷吉兇未來,可謂奇準。那寧少君心甘情愿簽下黃金五鎰的借據,而梁某人嚇得落荒而逃,約莫與此有關。”
秋霜潔咯咯一笑,縮了縮雪頸,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神情,只差沒輕吐舌尖,隱有些得意似的。
“一莊子的人,總要吃飯呀!西宮的清流莊雖有些祖地,但支應了頭幾年,也差不多到頭啦,只能盡量遣散仆從,任莊子自行荒蕪,撐多久算多久。他讀書練劍有一手,卻非經營之才。”
蕭諫紙倒有些罕異。
“他不知其中內情?”
西宮無疑是陰謀家遣來“看管”秋氏父女的,蕭諫紙見他擎劍出手、淳川欲動的架勢,頓想起清流莊西宮氏的名號,確是武儒無誤。
不過,像這般自擁莊園僻居一隅,默默晴耕雨讀、書劍傳家的儒宗末沿,在東海并不少見,他們如散沙般毫無組織,既不尊奉、也不知該奉誰的號令行事,卻自有一套處世的標準,其中有放浪形骸的隱逸高士,也有自律甚嚴的博學鴻儒,除了極少數的特例,如有“小劍圣”之稱的段勿塵等,他們唯一的共通處,就是無籍籍之名。
雖然這也僅是表象而已。
出身錕鵬學府的蕭諫紙非常清楚,盡管滄海儒宗退出東海舞臺數百年,臺面下仍有幾股勢力延伸了全盛時期的拉扯較勁,迄今未止;所有儒宗支脈,或多或少都得選邊站隊,自有立場。西宮川人明顯是銜命而來,要說他不知內情,似乎有些勉強。
“我不敢拉他入夢,或嘗試侵入其腦識,以免留下痕跡,為‘那人’所悉。”
秋霜潔嘆了口氣。“以面相手相論,證諸其言行,我相信西宮川人并非惡徒,他是眞信了蒼城山謀奪山莊益急,想方設法要把陰謀家揪出臺面,只是方法奇怪得很……此人原本就是性格古怪的隱士,這樣一想也就不怎么怪了。”